货船靠岸,我们再次踏上了陆地,这一次的行程更加痛苦——曾经我只是在宽阔平坦的官路上行走,但随着我们渐渐接近哈扎斯,沙漠便取代了树林,低矮干枯的灌木取代了绿油油的植被。
当我第一次赤脚踩在白昼的沙地上,滚烫的沙子立刻让我惨叫起来。
大概这叫声的凄惨程度总算让香草明白我无论如何都没法赤脚在沙漠上行走,她终于扔了一双沙地靴给我。
每当沙漠寒冷的夜晚开始,我蜷缩起来看着夜空,这是我一天中少有的有精力胡思乱想的时刻。
营地中心传来欢声笑语,篝火烧得总是很旺——在森林还不算稀疏的时候,我不止一次看见香草拖着一整头鹿或者野猪之类的猎物回来,这对一个55级的盗贼来说并不算什么。
香草老早就变成了商队里风头最盛的家伙,也难怪,一个年轻貌美身材火辣等级却高得吓人的女性,再加上那自来熟到极致的性格,她在哪里都应该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而大家也很识趣地离我这个香草带着的奴隶远远的,算是对她的财产的尊重吧。
我有机会逃跑么?
我看着四下里完完全全的黑暗和寂静,唯一的人烟和光亮便是香草领导的篝火晚会,再看看自己破烂、疲惫的身躯,答案以及显而易见了。
甚至来不及为自己的境遇悲伤、更来不及为反驳这种悲伤而幻想自己如果在地牢做出另一种选择现在会怎样,我便在无可阻挡的疲惫中睡去,结束了没有希望的一天。
————————
几个月后。
“哦哦哦哦哦哦!”
“打得好!!”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让我胸口发闷,我把剑扔到一边,颓然坐在了沙地上,看着观众席上起伏的人潮,最终视线定格在了贵宾看台——一个披着华丽绸缎毯子的女人正一条腿架在栏杆上,戴着得意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虽然那毯子一看就很是昂贵,但女人除了这毯子之外几乎没穿其他的衣服,光溜溜的大腿就那么明晃晃地在半空中悬着,丝毫不在乎无时无刻在她身上舔舐的目光。
她与我四目相对,立刻让我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我原本的沉重的胸口现在就像压了一块巨石,让人喘不上气来。
我赶忙把目光看向别处——眼前是一只年轻的蝎尾狮的尸体,臭烘烘的骚味弥漫在空气中、黑红色的粘稠的鲜血流了一地,他那油亮、巨大的蝎尾还在神经性地抽搐着,让人毛骨悚然。
“作为大竞技场的主持人,我宣布,本场的胜利者是——”巨大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一听就是经过魔法放大了的声音,“尊贵的香草女士的战士——拯救世界的勇者!”
更大的欢呼声爆发,香草随意地把毯子重新披在身上,起码让自己的乳房没露在外面,再把盛着水果的盘子摆在一边,笑吟吟地站起来,展开双手享受着众人的欢呼。
比赛的实际胜利者,拯救世界的勇者,也就是我,并没有感到多大的喜悦,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没错,这里是沙漠绿洲·哈扎斯的代表建筑——大竞技场。
这里每天都上演着血腥的对决,鲜血滋润着这里的沙地,再开出名为欢乐的花朵,供哈扎斯往来的商人和旅者采摘。
而我正是这里的战士,被我的主人——香草送到了这里,至今已经经过了十几场战斗,无论是沙漠里的各色怪物还是其他的角斗士都没能赢过我。
我喘着粗气,绕开蝎尾狮的尸体,在观众的呐喊声中走进了竞技场内环的大门。
对手越来越强了,我能明显感觉得出来。
这很正常,大竞技场需要激烈、血腥、残忍的战斗来提供足够的娱乐效果,单方面的虐杀没有所谓美感、激情和荣耀可言——对我来说无论什么样的战斗都没有这些东西就是了。
从角斗场内环的门进去,便是角斗士们的准备室。
在这里你能看见各种来自不同种族的奇奇怪怪的人,只有少部分人的面孔你能见过超过二次,有一半的人会死于新人的热场战——这是废话,因为所谓的热场战便是这些新人们之间的厮杀。
总归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在我和蝎尾狮战斗之后大概就是今天的新人战了。我下意识地寻找着正在被带到闸门口的倒霉蛋究竟是谁。结果令人很意外。
一个银色头发、大概十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被半推搡着去了门口。
她简直和这个又脏又乱的房间格格不入,不对,她甚至和她的衣服都格格不入——小女孩的银色长发就那么自然地披散在背后,长及后腰,和她脏兮兮、破破烂烂的布衫不同的是,她的头发就像那些每天都要花两个小时清洁打理自己头发的贵族大小姐一样顺滑光亮,不,远比她们的更漂亮。
她那样移动到门口,就像房间里升起了一轮明月,一时间让我看得入了神——她的脸会是什么样呢?
我忍不住这样想着。
于是,好像心灵感应一般,她转过头来视线正好和我对上——那白皙到有些苍白的脸上有着一副甜美又脆弱的五官,不知道为什么,我敢断定她笑起来一定会美丽到摄人心魄,明明她只是虚弱又悲伤,双眼无神地看着我——那空洞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那些被卖到这里的奴隶大概都是这幅神色。
下一秒,铁门就砰地关上,阻断我的视线,让我心里一时很是失落。
“别看了!”卫兵粗暴的声音传来,“香草女士让您去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