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看着她叮叮咣咣地忙活了许久,甚至感到了某种滑稽的虚幻感。
“呃啊!累死我了…”她满身汗地靠在墙边休息,“不过总算把这玩意拆下来了。这根本不是盗贼该干的事儿,真是野蛮!”
真的没人听见这里的动静吗?我有点怀疑。
不过等她推着我的“模具”在教会的复杂走廊中移动时,看着地上时不时出现的昏迷不醒的守卫和修女,我就知道她几乎净空了附近整片区域。
这简直不是盗窃,而是抢劫了。
“要不是大多数人都跑去跟着法兰西丝卡忙活她宝贝女儿了,想要清空这一块的卫兵是不可能的。”香草大大咧咧地拖着我在走廊里走着,时不时拿起周围的装饰物把玩一番,完全不担心有人半路杀出来,“这可都归功于你哦,小帽子。”她回头看着我,脸上仍旧是那副让人看不透的戏谑表情。
她真的就这么把我救出去了?
答案是真的。
我们出了教会,马上转入了某个隐蔽的小巷,上了某个富丽堂皇的马车,就这么招摇过市地出了城。
本以为这马车要么是她偷的要么是劫持的,但我看着她拿出一整套完整的证件和手续,把一大袋金币塞进城门口卫兵的手里,就这么简简单单通过的检查口之后,才明白过来无论是怎样做到的,香草现在相当富有。
我们的豪华马车在城外的某个小镇停了下来,在那里,香草把我从那个“模具”中取了出来。
然后并不意外地给我戴上了一个沉甸甸的项圈。
不过还是比之前那个全身一动不动的枷锁自由多了,戴着项圈的我甚至感觉到了自由的美好。
不过这种美好马上被紧接着到来的羞耻感淹没,香草牵着我进了镇子里的驿站。
当铁链哗啦啦的响声吸引了整个一楼的酒馆的客人的时候,屈辱的感觉甚至比喝茜尔薇娅的尿更胜一筹——起码我被当做便器的地方一个外人也见不到,就算我再没有尊严也没人得见,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少说吧台和几张桌子边上也有快二十个人。
他们看着香草后面像狗一样被牵着的我的瞬间,似乎整间房间都安静了下来,陷入了微妙的尴尬当中。
香草倒不以为意,甚至带着炫耀的神情狠狠拽了一下链子,把我直接拽得倒在地上,撞翻了一张没人坐的桌子。
我吃痛闷哼着爬了起来,狼狈地跟上她的步伐。
不过虽然觉得尊严全无,但我心里并没有更大的波澜。
实话实说,我并没觉得香草会那么简单地把我救出来然后还我自由,现在这种展开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在我们蛰伏在这个小镇的几天里,我马上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用通俗的话来讲这里就是“贼窝”。
是专门转手贩卖王城运出来的赃物的隐蔽据点,随着王城的繁荣渐渐变成了山间从未在地图上标记出来的秘密村落。
香草轻车熟路地开始准备进一步远逃的计划,每天很少有时间回来,便把我像栓狗一样拴在了房间的立柱上。
一早一晚来给我两次吃食,其他时间我几乎很难看见她。
这的确让我震惊——香草自从把我救出来之后,居然一次都没有再吸取过我的等级。
几天的蛰伏之后,我们再次踏上了旅途,目的地是遥远的沙漠城市——沙海绿洲·哈扎斯。
香草骑着马在前,我则被她用铁链牵着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接天连日被这样牵着赶路,最开始的双脚起泡就已经让我痛苦不堪,当鞋底彻底磨坏了之后每走一步都是折磨。
但香草并不在意,她每天就在我几步之外的高头大马上和商队的其他人谈笑风生。
在前往沙漠的商队里,没人会在意我这样的一个奴隶。
除非我累昏在原地,铁链绷直发出的金属碰撞声才会让香草停下,给我扔下几块干面包,或者一口清水。
在这种情况下,我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只是行走、只是呼吸、哪怕只是活下去就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精神。
每天从睁开眼睛苏醒到在营地的破帐篷里睡去,之间全部的时间都充斥在痛苦的行走中,时不时慢下脚步,再被脖子上的铁链拽着踉跄几步,有时过于劳累还会摔倒在地。
这样的行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因为我大概已经没了时间概念。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在某艘船只的甲板底层和一堆臭气熏天、双眼无神的奴隶蜷缩在一起了。
我在货船的颠簸中不断昏睡又醒来,每天只能分得最低限度的饮水和食物,饥渴让我在恍惚之中沉沦,不分昼夜。
就算到了后来,香草回忆起这段旅程,她也丝毫没有愧疚:“得了吧,要不是把你饿个半死,你现在还犯着月亮木的毒瘾呢。”
她这话倒是没错,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犯过瘾。月亮木的荼毒不知道在旅途的哪个时刻彻底从我身上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