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雪州军内部的粮草已经完全不足,大主簿元正本就瘦弱的身躯经过多日操劳,现在更是像见风就倒一般。
“大总管,我军粮草,仅余两日了。”这位榜眼郎已经不再如从前一般说话中气十足。
这些日子以来,元正面对的压力是无可想象的。
部队刚开始饥饿之时,还有人理解他们,毕竟粮草被劫的消息已经传遍军中。
但是随着长久的吃不饱,如今在发放军粮时,刺头与火头军打起来已经是常有的事。
有些士兵,甚至已经饿得半夜摸进粮仓。
期间元正也斩过几个领头偷盗的以儆效尤,可是基本没有什么作用。
一个人偷可以杀,十个人偷可以忍痛杀,那一百个人呢?一千个人呢?甚至整个营都做起了贼呢?
那还是他们的问题吗?
很显然,他们的补给路线一直被人中断,证明朝廷那边是怎么都抓不出人来。
或许说,整个朝堂都是他们的人,还抓什么呢?
鱼俱罗起身回应:“大总管,若是再饿下去,恐怕要引起兵变了。”
“不如带着兄弟们杀出去。换一个蛮子是值,两个是赚!”那位雪州军大统领也是红着眼眶站出身来,这些日子,他的部将也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他们说,他们不怕死,但是就这么被饿死,也死得太窝囊了,他们不能接受。
他们宁愿死在蛮人的马蹄之下,用血肉筑起一道城墙。
闻言,坐在主位的耄耋老人闭着眼睛,没有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良久之后,祁连北山睁眼,下发了最后一道命令:“明天,把所有的粮食都发了,吃饱喝足之后,出关!”
“显照先帝,大齐完了。”待得所有人走后,祁连北山独自一人呆呆的望着帐顶。
这个大齐,他已经守不住了。
他好像理解,师父那般无敌之人,为什么会说就连他也无法改变这个王朝的命运了。
因为他只能杀人,他可以杀死所有人。
但是唯独救不了这个大齐……
这个王朝已经病入膏肓。
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为谋私福,尸位素餐。
就算没有这个呼延王庭,它也撑不了多少时日,王庭的南下,只不过是加速了灭亡而已……
翌日——
二十余万雪州大军看着今日丰盛的伙食全都暗自吞着口水。有人满脸悲伤,神色凝重,有人兴奋异常,似乎得到了解脱。
这几日来,一辆押送粮草的牛车都没有进入军中。他们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那位雪州军大统领站立在帅台前,对着茫茫大军抽刀。
“我们的身后,是大雪州,是妻儿,是父母。三百年前,蛮人曾入关大雪州,他们屠我父母,妻沦其胯,儿作其奴……”
“此乃世仇。”
“告诉本将,雪州军可有无种之人?”
全军寂静无声……
鱼俱罗大笑:“好,果然不愧为我大齐儿郎。”
“雪州军听令,明日出关!”
随着这位大统领一声令下,无数雪州大军如同饿死鬼一般扑向了面前的军粮。他们用行动给出了回答。
“去你娘的,老子是锦州军,来你们大雪州送死,还不让老子做个饱死鬼?”
“彼其娘之,老子还是益州人呢,比你远多了……”
好像并没有人关心自己明天什么时候死,他们更在乎的,是今天能不能吃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