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闲,此次你又立大功一件。”承裕伏案看过奏报,终于眉头舒展。
计策成效,保住了郦朝江山,薛严心口大石总算落了下去,可他仍喜意不形于色,回道:“臣不敢居功,此番实属涓滴之劳。身在朝堂,全凭前线冲杀的将士保卫国土。”
本来便是辅佐新皇登基的功臣,如今又献计平叛,看似功勋赫赫,志得意满,可面对皇上,自然得识分寸,勿自傲。
承裕面上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定定看向薛严,朗声道:“镇北大将军即日便要带逆贼及叛军入京,此次一举将兵力收归朝廷,为免各镇无主混乱,朕已新封了卢进、柴祟知等人往各镇守军。”
卢进出自范阳卢氏,乃高门氏族子弟,柴祟知等一干人为平民出身,此举既削地方藩镇军权,又平衡世族寒门势力,不失为帝王权衡之术。经此一事,新皇处理朝政更是得心应手,不复从前急躁,也不似先皇昏聩。
薛严垂首拱袖道:“皇上圣明。如今几位镇守使已然不成气候,任凭皇上处置。”
承裕面色端凝,单手轻攥兵符盘算,随即说道:“传旨、江南镇海使回京问斩,叛乱首将一并处刑。”
中书舍人提笔写就圣旨,皇上亲盖了玉玺,送至尚书台执行。
事毕,承裕又看向薛严说道:“朕封你为平津都督,待在朝协助清点战功后,便即刻上任,安抚百姓,平复战地。”
虽然自从雍王即位后,君臣二人便如隔了一层面纱,互相提防,但到底薛严也是劳心劳力的功臣,新皇许了他升官上位。
薛严恭谨道:“臣多谢皇上隆恩。”接连数天彻夜不眠,总算换得乱局平定,得以真正歇缓一阵。
马车停步在国公府,本来是纷乱无序的蹄声,听来却像振奋人心的鼓点。
一众人等又聚在了英嗣堂。
老祖宗勉力拄寿桃木杖,接过下人递来的三支线香,颤巍巍插进鎏金香炉里,给红木案上的英国公老太爷牌位上香。她语气哽咽:“先公遗愿终究妥帖达成,今儿特以告慰,老太婆便是下了九泉,也可安心无愧,与先公会面。”
三老爷忙出言安抚:“老太太,这日子怎好说不吉利的话。”因此刻还处于国丧期间,虽平复战乱是一件喜事,可众人也不敢胡乱言语。
薛严一回府便看到眼前这场景,也默然给祖父上了一炷香。
英国公府在储位之争中不仅没翻了船,还在薛严的带领下重获皇上青眼,除了立朝从龙之功外,又增添一分荣耀。众人虽嘴不能言,但心里俱感到春风得意。
薛严心知几位老爷已沉不住气,告诫道:“国公府如今虽受恩遇,今日看似花团锦簇,可来日之事焉能知晓?一旦行事急躁,将来必不见容。”
老祖宗随老太爷一路开国立府,久经世事,洞悉此理,眼里精光一闪,将几位老爷的面容一一看在心里。
二老爷立即表态道:“咱们便遵老太太和世子的吩咐。”他早年是趁大老爷出府,想伺机吞并家产、谋夺国公爵位的,而后被老太太强压下去。如今薛严已成大气,自己才是个不大不小的五品官,自然得巴结一二。
“今日暂且散了,让严哥儿回房休息。”老祖宗淡淡道。说罢,她又侧首看了薛严一眼,后者会意,搀扶着老祖宗往福寿堂行去。
大太太已至堂内等候,见老祖宗和薛严过来,便缓步迎上前去。
老祖宗和大太太一东一西,轻靠在小叶紫檀镂雕福禄罗汉床上。薛严由仆从搬了红木圈椅,坐于下首。
大太太低眉侧首,不露痕迹看了老祖宗一眼,方才开口:“严哥儿,老太太和母亲都觉如今万事已定,你一直没有成家,已然耽误不得,可要早做打算。”
薛严颔首道:“是。等两月后,便与礼部员外郎家交换文定之礼。”两月正是国丧期过,先正式定亲,待明年开春便迎陈家小姐入府为主母。
大太太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个朔月,你若喜欢,便收了进府,但切莫弄出庶长子,以免伤了主母体面。”
薛严低声道:“是,儿子明白。”
老祖宗清咳一声:“这些自不必提。”左右薛严心中有数。
辞别老祖宗,薛严回了端妙堂。自镇海使反后,他来去匆匆,已许久没有见过江浔。
房内点了安神香,江浔脸颊酡红,手指抵在唇边,兀自好梦酣睡。
薛严喉头滚滚,脱靴上了床铺,双手游移,探入细白雪融里一捧丰盈,见江浔仍蹙眉不觉,不禁加重几分力道。
江浔总算从睡梦中惊醒,一抬眼见薛严侧压着自己,迷迷糊糊道:“爷怎么回来了,可是大事已了?”
薛严看她这娇儿懒卧的模样,不由多了几分谈兴:“镇海使已俘,动荡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