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是被松垮了的遮阳板缝隙中透过来的阳光弄醒的。
“……”
沉默地注视了片刻天窗紧闭的车内天花板,又侧过头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滚落到车座下面、脸朝外睡得很香甜的裸体男人,女孩的眼帘微垂。
许久,才莫名地从鼻腔深处轻轻哼了一口气,像是逃避什么般的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皱着眉头闭上了眼。
盛夏早上的太阳总是叫人心烦的,尤其是当你不得不睡在闷笼般的车里面的时候。
浑身上下那不知道是热出来的汗水又或者昨晚那野兽缠斗似的激战留下来的粘腻感,窗外那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好像永远不会停下的蝉鸣带来的烦躁感,还有四五个小时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挥之不去的疲倦感——
名为七草日花的17岁女孩在翻来覆去试图重新回归睡眠二十分钟未果之后,终于选择了爆发。
“——你这家伙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用高分贝的音量叫嚷着,女孩一巴掌恶狠狠地拍在了边上男人的后脑勺上。
车边大树上的几只麻雀被惊得展翅逃走,挨了打的男人却只是平淡地哼哼了两声,迷糊地揉了揉他那乱糟糟的卷发,翻了个身换成了脸朝地的姿势。
“…再睡五分钟…老妈…”
“哈!?谁是你的妈妈啊你这大蠢货!”咬牙切齿的未成年姑娘从后排座位上跳了起来,两手下意识地护住一丝不挂的雪白翘乳,踩着棕色短袜的双足毫不客气地蹬在了男人的背上,“给我快点把空调打开啊!快点!”
“好痛好痛。知道了啦,别踢我了——”有气无力地抱怨着,男人捏着僵硬酸痛的后腰,一手撑着坐垫从车座下吃力地爬了起来。
往后面缩了缩,日花眼神闪躲地看着没穿衣服的成年男性磨蹭着往前座爬去。
发现对方完全没有在意这边视线的意思,她又有点不服气地瞪大了眼睛,像是打算从眼前男人的裸体上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似的,闹得面色通红。
“给,毛巾和矿泉水。先擦一擦身体把衣服穿上吧,免得着凉。”
日花张了张嘴,即将脱出口的话语几度被卡回了喉咙。最后,她才僵硬地扭过头,伸手接过了男人递过来的东西。
“…喔,谢谢。”
拉碴的胡须,仿佛特意向年轻人靠拢但失败了一半的、鸡窝般的卷发,加上三十多岁久经职场的中年大叔特有的那种略显沧桑、笑起来又显得过于圆滑的脸庞。
眼前的男人还是那个熟悉的他,但在经历了昨晚的那一切之后,女孩却不安地发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变得难以掌握起来。
每当她像往常那般试图开些没大没小的玩笑的时候,面前男人压在自己身上发出粗鲁喘息的场景就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放。
被汗水打湿的刘海、脱掉后混在一起的两人的衣物、受伤野兽般相吻时大脑内的空白,还有现在仍躺在自己脚边提醒着自己发生了什么的,那几个打了结的避孕套。
记忆中那个无论被说了什么恶劣的话语都只会笑哈哈地接受的普通中年男人逐渐淡去,变成了某种更为具体的、更为复杂的形象。
明明作为【偶像】与【制作人】相处了一年的时光,自己却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吗?
“…话说,”抬起胳膊用沾湿了的毛巾擦拭着腋下,日花幽幽地开口了,“为什么晚上不开空调啊。明明是夏天。”
“因为会死。”
“哈~?”
正在驾驶座上吃力地把满是毛的大腿往内裤里套的男人回过了头,眼里带着些许怜悯:“呐,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在睡前把车窗开一点缝吗。”
女孩不怎么高兴地皱了皱鼻子。
“不知道,为了把蚊子放进来吃自助餐吗。”
“换气啦换气。密闭空间的车里停下开空调,尾气什么的进到车里面很快就会一氧化碳中毒的。”早已习惯对方那呛人的说话方式的男人只是耸了耸肩,把脑袋转了回去继续对付起那堆叠成一团的西装革履,“我可不希望以那种笨蛋的方法死掉,还会被别人发现是赤身裸体趴在一个未成年女孩身上死的。名声什么的全毁了。”
“呵。名声。”日花冷笑了一声,“那种东西在你决定抛下工作带着一个未成年女孩私奔的时候,早已经彻底毁掉了啦,人渣犯罪者先生。”
“喂喂,说的真难听啊。能不能换个普通点的称呼。”
“比如?”
“就像往常那样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