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天天这样躺着,好似身体是好多了。”
“父皇不过是一时中了暑气,药到病除,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阿瑶,你这些日子天天往宫里跑,也不嫌累吗?”
“侍奉父亲是女儿的本分,当然不累了”
谢况满意地点了点头:“朕之前听贵嫔说,最近你很照顾她。”
“贵嫔是我的庶母,女儿自然要尊重她。”
谢况拍了拍大腿,感叹道:“好啊,好啊,真是朕的好女儿。来,过来些,父皇有话要和你说。”
谢宜瑶不敢怠慢,连忙凑近了些。
“为父心想,阿容虽然年幼,但头上也没有一个长兄可以做榜样的。他的堂兄们要么是已有官职在身,要么品行不足以称道。将来等诸皇子都长大了,阿容作为太子,就更需要有人在身边支持他。”
“父皇先前不是已经有了人选吗?”
“他们到底不姓谢,都是外人。实话实说,就连四弟,朕不敢百分百将阿容托付于他。你最近和贵嫔太子的关系也很不错,你又是长姊,朕看很是合适。”
谢况虽然宠爱谢冲,但他也知道谢冲未必会真心侍奉太子谢容,毕竟除了“父死子继”,还有条规矩是“兄终弟及”呢。而谢宜瑶是公主,于情于理都与皇位无涉,且平日也有更多闲暇出入宫掖。
谢宜瑶推脱道:“这……女儿不过是个公主,怎么能辅佐太子呢?”
“这也并非没有先例的,前朝有个皇帝就十分尊敬自己的嫡长姊,把许多事务交给她来决断。帝王不同于普通的官员,要处理的事太多了,这也是让长公主来分忧。你虽是女子,但到底身居嫡长之位,阿容他也要敬你三分的。”
谢况这番话和前世说的倒是差不太多,谢宜瑶深知这不过是谢况的权宜之计,但他说的不无道理。比起皇帝和江夏王,和太子结盟对她而言确实是条更稳妥的道理。
谢容年幼,一朝一夕间不会有自己的心腹,母族又弱,在朝中毫无支柱。唯独有皇帝的宠爱,至少在十年内,不会消失。退一步讲,就算她中途放弃谋划,只要打点好了和谢容的关系,也不至于过得太差。
最重要的是,他才三四岁,再聪慧也不如心理年龄几十岁的谢宜瑶。
谢宜瑶还是低眉顺眼的样子:“女儿担心自己不堪重任,阿琬的心性德行都远胜于我,阿环的才学智慧也高于我,我实在看不出自己能如何辅佐太子。”
“朕选中你,有阿容他喜欢你这个长姊的原因在,更多的还是朕看重你。圣贤书阿容是最通的,又有专人教授,朕不担心。阿琬和阿环固然是朕的好女儿,但她们的眼界到底只不过囿于方寸之间。你倒是最像朕,先前在襄阳你就做得很好。”
谢况觉得二妹和三妹眼界狭隘了,可从没有人教过她们这些呀。谢容如今才四岁就已经有老师教授知识,将四书五经读了个大半,可皇女们哪有这种待遇?
“父皇谬赞了,女儿在襄阳也没有做什么。”
谢宜瑶这话并非谦虚,明面上她不过是给谢冰提了些建议,她私下和程莫的联系,谢况应该并不知情。
“那是因为朕未给你做什么的权力,”谢况站起身来,俯视着谢宜瑶,“你现在处处都很好,唯独有一点需要改的,是不敢想的缺点。你是天子之女,你想要的,朕什么不能给你?”
谢况的话说得好听,但谢宜瑶毫不动心。谢宜瑶当然敢想,但是她不会期待谢况来施舍。她真正想要的,谢况绝不会给。
“这些年你的所见所知,都可以一并教与他。让他知道身为南楚的太子,到底意味着什么。”
谢宜瑶仰起头,看着谢况的眼睛道:“女儿明白了。”
谢况有一瞬恍惚,谢宜瑶虽然表面上言听计从的乖顺模样,但刚才那一瞥,叫他觉得她的眼睛里有着别的东西。
谢况下意识别开了脸
“阿容年幼,仍住在宫内,你身为公主,出入宫廷无碍,平时也可多和他与贵嫔往来。他贵为太子,却还年幼,无力自保。朕虽然会护着他,但总有无法兼顾的时候。贵嫔最近又有了孕,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他。如今后宫人渐渐多了起来,那些宫人难免疏忽,因此需要你这个做长姊的,多多留意。”
“这些即使父皇不提,我也会做的。”
谢况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朕过些日子会一一吩咐下去,让你在宫中行走都方便些。至于将来几年、十几年,等阿容长大了,你能帮衬到的地方还多着呢。”
“谨听父皇教诲。”
谢况说了这么多,透露出十分看重又信任谢宜瑶的意思。但她知道这不过是他的惯用手段而已,对儿女、对后妃、对臣子,都是一样的“推心置腹”。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谢容年幼,而司砚又有了身孕,谢况才需要一个人帮他看着点小太子。等不需要她了的时候,随时会把这么一丁点权力收回去。
如若不然,她前世今生所作所为差距如此之大,谢况让她辅佐太子这件事,怎么一模一样地发生了几乎七八成?
谢况看谢宜瑶并未有什么抵触情绪,很是舒心。谢宜瑶只要听话,其他的小毛小病都可以忽略不计。偏偏从前她最喜欢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对着干。
想到此处,谢况又想到了王均,这个他很满意的女婿,谢宜瑶一直不是很喜欢。
“对了,先前朕让贵嫔与你说的事,你可听进去了?你既然做了人家的妻子,就要负起责任来,子平是他家的独子,可不能让王家的香火断在他的身上。”
谢宜瑶在心中反复默念起了“忍一时风平浪静”“小不忍则乱大谋”一类的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