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瑶这两辈子,虽然也有很多的不得已,但也有自己的坚持。为了做个乖女儿,谢宜瑶可以半个月来日日在谢况的病榻前忙前忙后,但有些事她是绝不会委屈自己去做的。
谢况可以逼着她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但他再神通广大,只要谢宜瑶不愿意,也不可能硬让她给他生个外孙出来。
这事前世谢况也曾催过很多次,谢宜瑶应付起来算是得心应手,无非是顺着他的话说:“阿父,这也并非女儿想能做到就能做到的事。何况父皇会长寿的,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谢况眯着眼睛,犹疑地盯着谢宜瑶看,谢宜瑶被盯得有些不舒服,低下头去,躲避了视线。
“你是不是有别的心仪的男子?”谢况发问。
谢宜瑶本以为会等来熟悉的斥责,谁承想谢况竟问了个她怎么想都想不到的问题。她猛地抬起头来,否认道:“没有的事,阿父怎么会这样想。”
“你之前硬要去襄阳,当真是为你阿母么?莫不是还挂念着幼时来往的某位小郎君,为他守身如玉?你要记着现在你是公主,是天家之女……”
谢况后面说的话,谢宜瑶一概都没能听清。
他为何要怀疑她对阿母的感情?谢宜瑶还未质问谢况白绫的事,他反倒先以己度人起来了。
至于守身如玉的说法,更是荒谬。谢况当了二十年父亲,竟然不知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么?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谢宜瑶却感到一阵阴冷,背后的汗毛竖立。比起愤怒,她更感到一阵惊惧。
这就是她的父亲。
此时内官通传,太子殿下前来请安。谢况滔滔不绝的说教被打断,本有些烦躁,一听是谢容来了,眉头都舒展起来。
“还不快请进来,外面日头大,莫让太子晒着了。”
谢况掸了掸衣袖,似乎是才想起谢宜瑶还在这里,道:“阿容来了,你要做个好榜样,莫要任性。”
倒还多亏了谢容的突然出现,才让谢况的那一通絮絮叨叨停止了。但谢宜瑶却无法不为谢况说的话介怀,她真的很任性吗?前世也就罢了,这一世谢宜瑶就没指望过父亲能给她什么她想要的东西,她只是希望自己可以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谢容踉踉跄跄地跑进屋内,身后内官小心跟着照看,免得他不留神摔跤。谢况早早就张开了双臂,准备迎接谢容扑进他的怀里。
“阿父!”
“朕的好阿容,怎么跑得这么快,都出汗了!”
谢容用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阿容心里挂念着父皇,所以急了一些,让阿父担心了。”
谢况被逗笑了,戳了戳儿子的脸蛋,满脸宠溺:“你这张嘴,也不知跟谁学的,这么甜。”
谢容被谢况抱到榻上,还没坐稳就自己下了地:“瑶姊也在,我不好坐得比她高,我去和阿姊坐一起。”
谢况轻轻刮了刮谢容的鼻头,让他去了。
谢容小心翼翼地挪到谢宜瑶身边席地而坐,他总觉得长姊今天脸色不太好。
“阿姊,下午好。”
“你也好。要不要尝点蜜饯?我从宫外带来的,甜得很。”
谢宜瑶为谢况随身备了些蜜饯,以防药苦。她从方才的情绪当中抽离出来,知晓谢容喜欢吃甜的,用这个和他套近乎是再好不过了。
谢容见她变成了自己熟悉的温柔大姊,心想刚才肯定是他看错了,乖巧地和谢宜瑶说起话来:“阿母说了,我一天不能吃太多点心。我早上起来尝了几块糕,现在不该吃了。”
谢况闻言很是欣慰:“阿容很听你阿母的话。只是偶尔嘴馋,也是小孩子的特权嘛。父皇为你做主,这事朕和瑶姊都不会叫旁人知道的。你若想吃,便让你阿姊给你几颗尝尝味道。”
“不了,”谢容摇了摇头,“君子慎独,阿容不会因为阿母不会知道,就做出不该做的事,我知道阿母也是为了我好。”
谢宜瑶起了坏心:“容弟的意思是说,父皇的意思都敌不过你阿母了?”
谢容的眼睛瞬间睁大,不知所措地望向谢况,明显慌了神,谢况出言宽慰:“好了,阿瑶你不要再逗你阿弟,他会当真的,你看,都被你吓着了。”
谢宜瑶摸了摸谢容的头,安慰道:“好啦,阿姊逗你的。”
前世太子谢容的仁孝之名盛行于民间。谢宜瑶觉得这是应该的,谢况如此看重、珍爱谢容,他会对父亲恭敬、孝顺些很正常。
看着这对父子关系融洽的样子,谢宜瑶难免有些艳羡。
唉,她好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