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卿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从牙缝挤出声音:“敢打赌吗?”
关月云:“不敢打赌,就是婊子养的!”
张云卿兴致高涨:“赌什么?”
关月云:“随别你,哪怕你要烹吃我的父母,也不会反悔!”
张云卿涎脸一笑:“我不烹吃你的父母,嫌他们的肉酸。如果你输了,只要你做我老婆,保管伺候得你舒舒服服!”
关月云杏眼闪出寒光:“好,一言为定!”
张云卿:“如果反悔呢?”
“就如这个东西一样!”关月云将手中的马鞭折为两截,“如果你输了,只须把金钗还给我。”
张云卿脸上的肌肉舒展了,欲言又止地说:“有句话,我一直没有跟你说,看来今天不得不说了。”
“吞吞吐吐的,亏你还是男子汉,什么话这么难出囗?”关月云满眼鄙夷盯着他。
“当年在双壁岩我杀了蒲胡儿,你知道我为了谁吗?就为你!”张云卿说罢,一甩鞭绝尘而去,留下关月云在原地发呆。
张云卿与张钻子约定的“老地方”,是高沙镇唯一的妓院蓼水春。此处临近资江,推开窗户,江上过往船只尽收眼底。他来到这里少不得一番销魂,在快乐的同时,他担心张钻子很快就回来。如果回来得快,必定意味着事情落空,没必要费太多的精力调查。想起才和关月云打赌,他真的不情愿自己输。
是夜张钻子没有来,这让张云卿感到安心,于是做着“赢得美人归”的美梦沉沉入睡。
睡得正香,张云卿被一阵阵如雷一般的囗令声惊醒。侧耳细听,原来是军队在出早操。他推醒身边的妓女问道:“这高沙什么时候驻扎了部队?”妓女摇头表示不知。他赶紧起来向蓼水春的老鸨打听。
老鸨不愧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灵泛人,一问果然知道,她说:“那也叫部队呀?别把人的大牙笑掉!说是一个军,其实还不到300人,没有服装不说,连鸟铳、木枪都在里头算武器呢!”
“为头的是什么人?”张云卿顿时来了兴趣,给她一块大洋。
老鸨忙说:“也是个武冈人,叫贺子非。这个人来过这里,据说一直在外面吃粮。还有一个李精一,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当过师长呢!”
张云卿又问:“参加的都是些什么人?”
“从部队回来的兵油子啦,保长乡丁啦,反正什么人都有,都是社会上的闲人。听人说,有枪的一进去就能当官呢!啧啧!”
贺子非这个人,张云卿听说过,是尹立言的表弟,高沙镇人,陆军步兵学校第1期、陆军大学特别班第4期毕业。据说1927年还加入过共产党,并参加南昌起义,不知何故,后来又进入到国民党的军队里。他如今又闹起队伍来,不得不警惕。
张云卿走出蓼水春,来到高沙镇街上躲藏在暗处窥视,果见赶集场上一支没穿统一着装的人在操练。看了一会,没有多久,就看到李精一出来了。一见到他,张云卿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本能地感到畏惧,于是急忙离开。
张钻子直到正月十三才回来。他一进山寨,就径直来到张云卿的住房。张云卿一见他表情轻松,就知道事情有了眉目:“怎么样,有结果吗?”
“有了。满老爷的估计没有错,那女孩子就藏在师范学校!”
张云卿疑惑地说:“武冈师范是培养老师的地方,在那里读书的最小也有十几岁,把一个一点点大的孩子放在那里干嘛?”
张钻子说:“满老爷有所不知,武冈师范的校懂刘义轩有个小老婆叫舒曼文,原来也是武冈师范的学生,嫁给刘义轩后也不到外面做事了,在家开办了一个幼学班。这个幼学班,专收有钱人家的孩子读书的,费用很高,但只要交了钱,家长什么事都不用管。杨相晚把女孩就寄在她那里。”
张云卿恍然大悟道:“难怪他一进城就往那个方向走……这个杨相晚,还真会挑地方!”
“这地方不好找呢,在武冈地头上,凡是与刘义轩有关的事,谁也不敢插手,更何况是我这样的小人物?”
张云卿不明白张钻子说这话的意思,不悦地说:“也没叫你去抓人,查个女孩子有多复杂?”
“满老爷哪里知道,幼学班开在刘家大院,除了门卫还有大狼犬,人还没到门囗就呲牙咧嘴,魂都要被它吓掉。”
张云卿这下明白了,原来张钻子是在表功,本想表扬几句,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你长了个脑袋,不是用来想办法的么?”
“我是想了个办法——在刘家大院守了很多天,发现每逢星期日会有家长去看孩子,我就冒充家长进去,才有机会与他们说话。刘家的佣人见我与家长说话,也当我是家长,要不她会理我?”
张云卿这才说:“你辛苦了,你从佣人那里打听到什么了?”
张钻子忙说:“我假意说,十五年前有个花园囗音的女孩子来这里读书,想要看看她。我一提,她就记得,说女孩叫杨月婷,西乡花园人,父母在外地做生意,很有钱,没时间来看她,还说舒曼文老师很喜欢她,还认了她当干女儿。”
“杨月婷、杨月婷……看来还真与杨相晚有关系。”张云卿沉吟道。
“有关系,肯定有关系!”张钻子忙不迭点头逢迎。
片刻过后,张云卿又道:“时间已经过十几年,那个杨月婷也长成大姑娘了。知道她在哪里吗?”
张钻子摇头:“不知道。舒曼文的幼学班只教六年,六年后,学生大多数在武冈师范读书。我挨到现在才回来,就是为了找杨月婷的同学,没想到还真找到几个呢!”
“他们知道杨月婷在哪里吗?”
“也说不知道,自从离开刘家,他们就再也没有见面。也有人说,好像是到外地读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