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晴瞄了一眼那一排惹人注目的弓架,没有过多犹豫,她拿起了排在最末的弓架上的一张弓。
这是那排弓架上,最轻盈的木弓。
其余的弓,不是精铁打造的,就是玄铁、银铁或金子打造的;不是过于沉重,就是过于华丽、花哨;还有一张牛角弓太大太长了,江西晴举弓都费劲。
李武子看到江西晴选定的又短,又轻的木弓,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从今天起,你每天早上来此处射箭,每天须射满两个时辰。射箭时,你拉弦的手手腕上必须系一块一斤重的铁石。一月后,一斤重的铁石换成两斤重的铁石。你二师姐每天会来监督你,等你什么时候把射术练好了,你再来找我。”
李武子丢下江西晴,独自回到屋里喝酒去了。
江西晴依照李武子的要求,在射箭场上朝草靶射了一箭,那一箭射歪了,也没飞出去多远就摔在了地上。
江西晴有些气恼和不服输,抬手再射出一箭,可是又不中,如此连续射了十箭,无一中靶。
江西晴恼了,一股火窜上心头,她发起狠撒手扔掉弓箭,心中抱怨道:“师父这老人家,怕是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我这样日日练习射箭,何时才能学得极意拳!”
江西晴欲要去找李武子争辩,又怕被李武子和当阳山弟子看笑话,她站在原地气了一阵,心里想道:“不行,我若就此放弃,便是向大哥低头认输了。倘若没能完成和大哥的约定,我就得乖乖跟着大哥回家。不行,绝对不行!”她在心中反复念叨了几句,又捡起摔在地上的弓箭,继续射箭。
时光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江西晴的射术大有长进。但从练习射箭的那日起,她就再未到师父跟前说过话了。她和当阳山的弟子朝夕相处,每日同吃同住,她渐渐觉得自己与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来当阳山的头几日,江西晴还有几分自鸣得意和骄傲自喜,她有她的父兄可以炫耀,她无需提起她的父兄,别人看到她佩在身上的金鳞刀,就会知道她是江鹤影的女儿,江轩的小妹。她来了这里以后,在山上待得日子久了,便也无人在意她是谁了。
江西晴不是第一次在外头生活,她也曾离家出走,独自在外面漂泊了一年半载,去了远在赤州西南边境的月落城。
这一年里,她四处寻找江鹤影的私生子江慎怜,一路上行侠仗义,抓过几次小贼,打跑过几个地痞流氓,过了一把侠瘾,最后她如愿以偿地在月落城见到了江慎怜,却没和他说上几句话,让他走了。再次见到他时,却是父兄带她回家的前一天,他归还了金鳞刀,据江鹤影所说,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一家人面前了。
江西晴随父兄回家住了一段时日,心中仍是郁郁不乐。她不想看见爹的脸。她没有办法接受爹和除了娘以外的女人生下孩子,她无法面对爹的背叛。她想来想去,让自己不那么痛苦的方法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离家,走出去。但她的家人不想她在外面瞎跑,她待在他们身边,衣食不愁,是最安全不过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走,心中的烦恼源于此,源于眼前最亲近之人,那便也只有远离他了。
这样做,一来能让她眼不见心不烦,二来她也可借此“惩罚”江鹤影。她知道她一走,她的老父亲肯定会勃然大怒、悲伤难过。她就是要气一气他,不让他好过。
江西晴在家中等了多日,她终于等来了一个可以离开家的机会。她好不容易听说江轩要替江鹤影出门办事,她一顿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总算让江鹤影松口,同意江轩带着她一块出门了,只是到时候她还得跟着江轩一块回来。
江西晴费尽心思地留在外面没有回家,却发现当阳山的日子平静如水,枯燥乏味。她早已厌恶了没完没了地射箭、砍柴、挑水、浇菜园子。她也厌烦了当阳山的生活,这里的生活远没有外面的江湖精彩纷呈。倘若一直如此,毫无改变,到了和江轩的约定之日,她必不能在江轩手下撑过三招。
一种失落的惆怅感在她心中肆意生长,江西晴却不知道这失落从何而来,何时发生。只有当她收到江轩每个月给她寄来的一封书信时,她的失落在打开信封的那一瞬间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于信上写了什么,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信封是江西晴期盼已久的思念。
有天夜里,江西晴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竟忍不住生出了回家的念头,但这念头很快就被她打消了。
三
深秋已至,凉意袭人,山中各处落叶纷飞。
射箭场上,江西晴手持弓箭,立于百步之外。
一箭划过,正中靶心。
当阳山的二师姐张道英拍手道:“好!师妹又中了,这是第九箭了。”
江西晴垂下手中的弓,侧身望向站在她旁边的张道英,张嘴笑道:“那是自然,只要我出手,就没什么不能的!”
张道英道:“师妹机敏能干,我们谁不知道。不到半年,你的射术就这般好了。”
“师姐过誉了,不过你这话我爱听。要是师父也能如你这样称赞我,愿意授我拳法就好了。我来这里快四个月了,极意拳的一招半式都没学会,整日就是来这射箭场练习射箭,练得我的手都起了一层茧子了,手又酸又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