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水汽从茶碗里缓缓升腾。边青昙将脸凑在碗边,热气蒸得她的眼睛也如水,覆着微微的波光。
故事便也随着水雾氤氲,悠然开始了。
……
莲州本地的医术大家范守一迎亲的时候,很多人都上街凑了热闹,毕竟他是八抬大轿,从宣王府里抬出来的新娘子。许多人好奇新妇是谁,毕竟从未听说过老宣王除了赵世子外还有什么儿女。
有人说新妇和郭知州的夫人一样,是宣王妃哪个远方的表妹;也有人说,她是老宣王在外面寻欢得来的私生女,偷偷地养在府里;也有人说,新妇压根儿就是个王府的婢女,什么身份也没有。
这第三种说法很快就被遗忘了,毕竟,范守一的医术享誉百里,范家行医颇重清誉,怎可能娶一个普通婢女为妻呢?
纵然坊间猜测纷纷,但几乎没人知道,边青昙在嫁给范守一前,也出身于一个医术之家。若无意外,她如今本该是一名自家医馆的女医师,而不是一顶软轿上无人知道姓名的新娘子。
而范守一,当年也不过是她追求者中的一个,论对医书典籍的掌握程度,还未必及得上她。
可意外恰恰发生了。
她父亲出门采药三日未归,不久城门贴了告示,说是边大夫死于山间毒蛇。
父亲是不是真的中毒了,她作为边家之女看一眼便知。可衙门拦着她,说验尸重地,草民怎可随意出入?她母亲也是医女,急着要看,还挨了衙吏的一巴掌。
那就等吧。她对母亲说,总能等到父亲的尸身回家的那一天。
还没等到,母亲给去给他们上门看病时,失足落水,也死了。那户人家引活水入户,一直到她母亲的尸体飘出宅门之外,都没人发现,声称误以为女医自行回馆了。
意味待到第二天,她找不着母亲报了案,尸身早已不知飘到哪儿去了,衙门说捞,也没有捞到。
就这么几日,她便从一个医家小姐,成了孤女。
祸不走单,父母之死她还未向衙门讨得一个说法,家里的医馆很快遭人趁火打劫,爹娘曾经诊治过的客人找上门来,趁死无对证,称她家是黑心医馆,治坏了人,要天价的赔偿。
昔日她正眼也不需瞧的范守一走到她面前,腼腆紧张:“边姑娘,若你嫁给我,这笔钱,我找我爹商量商量,我们范家出……”
可笑至极。范守一这样说,她岂不成了为了银子出卖自己婚事的女人?她宁愿去采药女,做行脚医,也不愿拿自己的身子去换银钱。
故而那一次,她没有选择嫁给范家。
可就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宣王府的人来到了她面前。王府的人称宣王世子素日行善,收养无父无母的孩子,还教他们读书看账、武艺书画等本事。
这个消息于她无异于甘霖天降。她当即便同意了,跟着他们进了王府,认识了一群同样忽遭变故失去父母的朋友。
但很快她发现了不对劲。
先是王府就让他们给自己取新的名字,说是有益于让他们忘记曾经的苦痛。识字的便取了青昙,茗琅等好听的名字,不识字的,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