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会了,她还故作清高什么呢?
自那时起,谢家的地产,其实都在王府手中,自己这谢掌柜其实是华而失实,全凭替王府做着搜银洗财的生意,方能维持此般锦衣玉食的体面。
那些削尖了脑袋要向王府里送钱的贵胄,人前在她这奉上千两白银,人后便将她比为怪谈中食牛吞象的豪彘,怒斥她贪心不足。
自己早已不求高名美誉,既如此,如今行事她唯看一点,便是于拿到谢府卷宗有无助益。
她犹豫了片刻,仍是铺开宣纸,提笔书道:敬启宣王世子尊鉴……
信鸽扑棱了两下翅膀,一转儿就没入灰青的天色中。谢辛辛想着下午要骑马的事,在绛红下裳内里换上窄口长袴。
她抬腿抻了抻筋骨,又想到自己是还是谢家大小姐的时候,爹爹曾给自己买回一匹从北方边境运回来的枣色小马。
那时,她的小马也像她,有一双聪明灵性的眼睛,总是仰着骄傲的头颅,踢踢嗒嗒地踱步。
大火烧尽后,无人注意是否少了一匹小马的尸体。不知家中起火之时,小马可跑出去了?
谢辛辛常起这样的念头。
哪怕如今为了复仇,她把自己都当做一枚棋子,磋磨掉了傲气。似乎与那匹小马也不再相配。
天色渐阴,莲州城的空气中渐渐弥漫着沉重潮湿的气味,混着马蹄扬起的草叶飞泥,便是一种独特的江南味道。
莲州多丘陵,地势往往北高南低,多有溪流自北向南贯穿城镇,常有浣洗衣物的妇女拿着捣衣杵在溪边锤锤打打,浆洗衣物。
这日下午,溪边的女人都见着一男一女,沿着种满垂杨的堤岸打马而过。
沉闷的天色下,两人策马并行,男子身着白衣素衫,女子一袭胭脂红裙,他们月白与赤色的衣摆在风中时有纠缠,就这么宁静又热烈地穿过了小半个莲州。
“你已猜到我们向何处去?”
陆清和的声音被风打碎了,含糊地落进谢辛辛耳朵里。
“当然了!”谢辛辛久未骑御,一面分神驾马,一面尽力大声喊着,“尸体从水中捞出,顺流而下。我们便逆流而上,寻察痕迹。”
陆清和道:“不错,尸体尚未浮肿,多半是在昨夜落水。”
到了一处溪谷,陆清和眯了眯眼,渐渐缓下速度。
谢辛辛跟着勒住了马头,指着一处草丛道:“有血迹。”
二人下马,便看这片草下的土地浸着黑红。这处血迹断断续续,从溪谷边的草间向西南方向蔓延。陆清和皱眉道:“如此明显的痕迹,莲州衙门只要来查探过,便不会草率结案。”
“那里好像有人住。”谢辛辛指了指一处围着小院的草屋,说着便去敲门。
“有人在吗?请问,有人……”
她还未来得及问第二遍,那门边吱呀一声开了,门后站着一黄皮寡瘦的女子,睁大眼惊疑地望着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