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敞着,蒲二婶子走了,明月这只也快了。
李秋屿见明月半晌不出声,问道:
“不想离开家乡吗?到外面去看看。”
“想又不想,其实我心里清楚,要是念不好书只能去打工,打工打几年就得嫁人养小孩,那样的话,我就没法去花桥子说书。可是,我要是念好了书就得留城里工作,当一个城里人,还是没法去花桥子说书。无论怎么着,我这样的理想,都不值得一提。大人不爱让小孩学这个了,没出息。你看,刚二婶子也这么说。”
她青嫩的脸上,有种苍凉,落寞深深。
李秋屿心情变了些,她这么小,便把事情看得这样无力。
“怎么不值一提?如果你能念好书,到外头世界学到更多本领,到时再回来,可以帮花桥子书会宣传让更多的人知道它,了解它的价值,”李秋屿很耐心地给她分析着,“让书会发扬光大,不是更好吗?策划宣传不是小事,需要智慧,你念好书才有机会做更多的事。”
明月没听过这样的话,很稀奇,又很触动,她不知该说什么,便问道:
“你是因为念过大学才懂这些吗?”
李秋屿笑道:“应该是吧,所以你也要努力念大学。”
明月心事很重,她低下头,继续清理鸡。
李秋屿便岔开了话,问道:“今天卖菜的老人你认得吗?”
“亮大爷认得,经常赶大集的人互相都认得。”
“他告诉了我名字,叫朱兴民,这有什么讲究吗?”
明月手底忙活着:“就是,就是他很尊重你的意思,他比你年长,却报了大名,他会一直记得你的,逢人就会说。”
“说什么?”
“说他初九的大集上,有个后生把他菜都要了,给五块钱,还不让找,他永远都不会忘了这个事儿。”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明月很自然说道,“当然,我也是这样的。”
李秋屿觉得跟她说话很舒服,他出于善意,逗趣说:“哪样的?”
明月俨然认真:“整个春天,我都等着你来。”
李秋屿低头笑了,也像是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很孩子气,很美丽。
“等我干什么呢?”
明月害羞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李秋屿也笑,两人一下都没了话说,只是笑。
像是经过慎重思考,明月才道:“可能就是想说说话,我本来可难过了,今天见着你,我又觉得活着怪好的,要是想不开,往后发生点啥好事也摊不上了。”她想到了卓腾。
她说话又天真又老道,出乎意料,什么样的话都可能从她嘴里说出来,一张少女的脸,说七八十岁的话。李秋屿觉得跟成年人交流也就那样,常常对牛弹琴,各说各话,不如跟眼前的女孩子聊一聊,她稚气,通透里又时不时显得迷茫,李秋屿对她印象不错,他对人的印象一直都很模糊,不好不坏,谈不上深刻,他自己很俗,别人也很俗,久而久之他看谁都差不多。
李秋屿望着她思绪纷飞,突然,明月把光秃秃的鸡拎起来,晃到他眼前:“好了!”她找来绳子,把鸡腿绑在一起。
这鸡完全赤裸,看着很怪,漂亮浓密的毛没了,一下露出最本真的样子,李秋屿都快不认识鸡了。
“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忙。”他说得委婉,希望她能听懂,李秋屿看到过一些资助穷困山区学生的新闻,他没想过,也没有刻意去找这种渠道,事情来到眼前,他自然而然要这么做了。
明月没听出来,她见李秋屿脚旁有颗羊屎球,不动声色给踢走。
她请李秋屿看她的小羊,羊羔早长大了,雪白雪白,耳朵尖染了玫红,这牲畜养在配房,李秋屿有点意外。
“因为羊贵,怕丢,奶奶给挪东屋这间来的。”
“你的学费是靠卖家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