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绣很是可惜,将耳坠放回,未见铜镜中美人眼底的愁郁一闪而过。
半个时辰后,秦霁走出榴园正门。
快要入夏,春风渐暖,此时日头微微西斜,照在榴园外的绿柳朱门上,洒下一片斜长浓荫。
赵望在外面等得昏昏欲睡,被绿绣喊着那么一抬头,就见到了打扮完毕,从绿荫下走来的秦霁。
他只怔了片刻,瞬时偏过头去,人也往后退开两步,不敢冒犯于她。
赵望恭敬道:“姑娘上车吧。”
秦霁瞧了他一眼,自己扶着车轼踏上马车。“大人要接我去哪儿?”秦霁随口问道。
“茶楼。”
赵望虽没藏着掖着,但说了和没说也实在差不太多。
金陵的茶楼多了去了,她要问的是街的名字。
秦霁掀开帘子往外看,马车在往东驶,周围两侧渐渐宽敞热闹了起来。
墨铺,机铺,剪裁铺……大大小小的铺子外斗挂着招幌,沿街能见着一溜风格迥异的字。
秦霁看得出神,冷不防赵望在外面说道:“姑娘,大爷说不能让你……在马车上抛头露面。”
陆迢原话说的其实是别让秦霁在车轩探头到处看,那话显然不能从自己嘴里这么说出来,于是赵望委婉了些。
“好。”秦霁放下竹帘。
她答应地干脆利落,反倒出乎赵望的意料。在赵望心中,美丽的女子身上总附带着相应的骄纵。
以前有不少小姐姑娘钦慕他家大爷,在大爷面前温柔小意,可对他都是不屑一顾的,再怎么着也要端着些架子。
这位禾姑娘果然不一样。
车厢中,秦霁弯下腰,将竹帘掀开一小道缝,从缝中偷看这久违的金陵街道。
马车过了桥,在一座茶楼外停下。
这茶楼有三层,外置的招幌精美,楼宇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奢贵之气,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来的地方。
赵望将秦霁送入三楼的一间厢房,偏首避开秦霁满是疑问的视线,“姑娘,你在此处先坐,大爷稍后就到。”
秦霁微笑点头,藏在身后的指甲却是将掌心掐至泛白。
方才上二楼时,她便听到了熟悉的,噩梦般的呻吟声。
转眼看去,目之所及的人皆是穿鲜着锦。
秦霁立刻便明白了,这里才不是什么正经茶楼,这是花茶坊!
以卖茶为由,实则楼上备着妓子待客。什么点茶都是心照不宣的名目而已。
秦霁坐到桌前,发间簪着的步摇碰在一处,泠泠作响,越发让她觉得自己可笑。
发髻上第一次插了这么多发饰,居然是为了来这种地方。
秦霁摸到脑后,取下一只金簪藏于袖中。
秦霁在这厢房中等了许久,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人声。
正是陆迢在说话,可听脚步,又不止他一人。
秦霁所坐的地方侧对着房门,那门被推开时,她偏头转向门口。
看清站在那儿的人是陆迢后,秦霁忙站起身,娇声唤他,“大人。”
短短两个字经她的嗓子一转,就变了味道。
尾音被拖得绵长,像做糖人时最后一笔时拉出来的糖丝,轻轻一抿便能化开,甜得人的心肠都跟着软成绵绵一团。
陆迢站在原处,眸光平静地望向她。
“陆大人当真是好福气。”他身侧的陈寻走了出来,一双三角眼越过陆迢,对着秦霁上下打量,刚刚这一声光是听着便能将男人半边身子都酥了去,若是在床榻之上……
陈寻想着,唇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秦霁心中作呕,头垂低,朝着门口微微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