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京墨记得销售和他说过手机里有通话记录,就跟电话机能用“上查”“下查”的按键找来往电话号差不多,但於福不会弄元京墨也没专门说,只在旁边老老实实坐着等打通。
“喂,哎……是我於福啊……对,我们镇上送信的人……上边写的是上溪村……真的?!是是是是叫这个名!我叫他跟你说!”
秦孝说话一贯没多大波动,再加上每回出声都是简单几个字眼,屋里几个人听半天都没听出个一二三,只有元京墨越听越兴奋越听越踏实,甚至只看秦孝没什么表情但又分明能从细微边角发现心情很好的脸就猜到结果。
找到了。
於卫良是於福的堂伯父,论起来於福得管他叫三大爷,於福大姐最开始联系的堂兄弟是於卫良的侄子。据电话那边一位上了年纪称是於卫良弟弟的人回忆,当时於卫良被家里长辈指派到秀溪来找亲戚借米粮,不知道他找没找到亲戚,反正米粮没见着,家里只收到个旁人传回去的口信,说跟着军队当兵走了。
一走就再没有过消息。
是於卫良随口说了当时在的地方当住址,还是统计的人把收编的地方当成了住址,是於卫良自己嫌姓氏难写不好介绍,还是统计的人记错了字,时隔久远都无从知道。
但也都不再重要。
当兵走的地点和收件地址对上,名字对上,年纪也对上,于卫良就是河东镇上的於卫良。
电话另一边的人激动地要赶来,秦孝没立刻答应,记下了他们的电话和住址,说要先和烈士陵园那边打个电话再定。
毕竟姓名和信封上写的姓名不完全一样,这样的事还是要严谨些。
秦孝这次没专门回邮局去问,他的小本上记着烈士陵园的电话,用於福的手机打了过去。
电话打得很顺利,陵园的人反复感谢了许多遍他们费心,说鉴于情况特殊,陵园会派专人到秀溪镇的邮局取信,在登门送信时再次核实。
秦孝把烈士家人的电话住址念给陵园的人,末尾提醒说如果有事联系邮局的电话,不要回拨这个号码。
最后又给於卫良的家里人去了电话,说不用来取信,最近几天家里留人,烈士陵园会派人去送信核对情况。
一通通电话打下来,手机都在手心里有了热度。秦孝把手机还给於福:“於大哥,估计花了你不少话费。”
“没事!这算啥了。都是你跟京墨出力到处跑着问,要不是你俩能想到姓不一样上头,问多少遍我都想不着能是家里亲戚。”
於福媳妇也附和:“全靠你俩脑子灵光。”
秦孝说:“元京墨想出来的。”
元京墨被点了名,笑着接话:“一个人干不成,人多力量大嘛。”
於福大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外边收拾菜了,元京墨悄悄戳秦孝让他看,秦孝在他胳膊上带了下一块儿站起来:“於大哥、大嫂,那我们先走了,回去还有事。”
走到院子里於福还在跟着留他们吃饭,於福大姐甩甩手上的水,也着急让他们留下:“我都快弄好了,下锅就熟!”
“还有事,不留了,”秦孝走在靠近狗的方向,胳膊随手似的搭在元京墨肩上半搂着,“於大姐,多亏赶上你在,要不只在秀溪转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着。”
於福大姐笑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眼尾的褶聚在一起,像山上开得热闹的花。
秦孝坚持没让於福往山下送,走出院子外面一片空地到下山的小路时也没管於福还在门口看,直接在元京墨跟前蹲下了。
从出於福家屋门口,那条狗“汪”的一叫又被喝止开始,元京墨就没出过声,这会儿看秦孝的动作接着就趴上去,严严实实贴着秦孝后背才开口:“臭破狗,不打招呼就叫,吓我一跳。”
“嗯。”
下来的一段还是不停有狗叫,元京墨胳膊搂着腿夹着,一直到狗叫声陆续消停才慢慢松劲儿,手伸着去揪秦孝衣服上磨起来的小毛球,脚耷拉着点点晃晃。
“咱们运气真好,居然能正巧碰见於福叔的大姐在。”
“不光运气。”
“对,脑瓜也好,我简直太厉害了,能想到这上边。”
秦孝笑了声,挺轻的,很短,可还是被元京墨抓了现行,勒着脖子威胁:“我不厉害吗!”
“厉害。”
元京墨来了精神,腿环着秦孝的腰在前边交叉勾住脚,胳膊扶着秦孝肩膀往后撑身子,左右研究一会儿忽然伸手拽秦孝的短袖后领:“你这儿有颗小痣,啊,是两颗!”
跟什么奇景一样,秦孝“嗯”了声。
“你知道?”
“不知道。”
元京墨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自己忽然想咬人。
下来一直背到自行车近前,元京墨不用秦孝蹲自己从他背上溜下来,秦孝低头看他裤子口袋:“装的什么?”
“石头,”元京墨从口袋摸出来给秦孝看,“你捡了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