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心里面就只有李无疏!句句不离李无疏!
李半初不想接话,深深把脸埋进书里。
他这本书是净缘所藏的灵枢宗典籍。
衍天宗心法宗学等都是口口相传,并无典籍。唯一的传书就是那本《衍天遗册》,李半初自是不能翻阅。
为引他入门,阮柒便让他看些道门他宗典籍。
他有一搭没一搭翻着手上的书页,心中酝酿着一个困扰又不敢问的疑问。
不知多久之后,他开口问道:“师尊,何为天道?”
阮柒不知他何出此问,却对他一向有问必答:“天地无心而成化。天地无心,而人有心。人以大愿感天地,可为天地立心,以大能御劫运,可为人间立道。”
李半初似懂非懂。
这句话,他在《道门通鉴》里看过,但是当时难以意会。
他又问:“昔日道祖易太初便是有了‘大愿’与‘大能’,才得以成为天道?”
“不错。天道循圣人之心,可以垂泽万物生灵。天道存,则天地守心,生生不息。天道意志,主导人间是非善恶,因果报应,事物兴衰,或有小节不应,大运必彰。”
李半初道:“这意思就是,好人或有不顺,将来必得善果?恶人一时得意,来日定有报应?”
阮柒点头:“但看天道本人,善恶观念如何。道祖道心无错,错在事无巨细都要运筹,但他飞升时的能为,支撑不起‘万世太平’。道门那五百年足以证明,妄想凭借天道演算维持人间太平,终究不过是一场空想。”
李半初不忿道:“让万物生灵一生都遵从天道安排的命数,恕我不能接受!试想一个人无论怎样努力,都不能打破眼前的困境,无法赢过天命,他这一生与囚徒何异?”
阮柒嘴角微弯,略带怀念道:“你这番话,简直像是从无疏嘴里亲口说出。”
“……”
李半初被他的笑意一激灵,清了清嗓子:“弟子曾受他点拨,想法自然不谋而合。”
李无疏的一生不正是与天命作对的一生?
他不但靠自己打破了天命,还最终为天下人赢取了同样的机会——当然,这其中也包括阮柒。
阮柒曾身负维护天道的使命,却反而帮助李无疏颠覆旧的天道。
他救了李无疏一命,意外改逆后者的命运,后者也将他从无法逃离的使命当中救赎而出。
这并非写好的命数,却是冥冥之中破出死局的唯一险着。
“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李无疏呢?”
这问题让阮柒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他微微颔首,缓声道:“《衍天遗册》上,唯独没有关于他的记录。我无法得知他的任何命运。并非我选中了他,而是《衍天遗册》选中了他。”
李半初紧紧盯着阮柒被蒙住的双眼,《衍天遗册》就藏在那条黑绫后面。
车厢狭小,两人抵足而坐,膝盖几乎碰到一起。
“师尊,您会将此书传给我吗?”
阮柒撇过头,淡淡道:“这是一本不详之书。”
他拒绝了。
李半初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我愿代你承受眼盲之苦。”声音一顿,又急忙解释道,“弟子绝无其他用心……”
“半初!”阮柒语带斥责制止他的话。
他自是不会怀疑李半初索要《衍天遗册》的用心。
亲自收的弟子,又怎会心怀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