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略显宽大的深褐色丝漾长裙,外罩一件浅米色软烟罗短衫,鬓间一柄碧玉双翔凤簪子,端得是大气雍容。
随着年岁的增长,曾经的鹅蛋脸圆润了不少,原本水润的杏眼,渐渐有了风霜的色泽。
慕杨瞧着眼前太后殿下满眼的心疼与担忧,再一次认定前世的自己是个傻子。
明明晓得太后殿下宠她爱她,却偏信了婆母与大姑姐的说辞,认为太后只是圆一份主仆情。
她们还说太后殿下到底尊贵非常,岂是她这种出身乡野的人可以攀得上的。
故而她为了守着所谓的礼仪,刻意远着太后殿下。
重来一世,她绝不会再被人傻傻地利用了。
可是,太后不信她,不信她真的离得了、放得下。
她苦笑,若非经历过一次,她也不信自己能放下那个刻在心上的人。
于是,慕杨一五一十将她在首辅府的实情都说了出来。
她说,婆母和大姑姐时常为难她,用立规矩的借口磋磨她;
她说,大姑姐随时入她的清泠居,喜欢什么拿什么,根本不顾她的意愿;
她说,婆母自己出身乡野,却还时常用她的出身羞辱她;
她说,因为婆母的态度,下人也跟着瞧不上她;
她说,首辅冷淡她,时常十天半月,见不到人影;
她说,首辅忙于政务,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屑知道;
她说,……
她将前世的遭遇倒豆子般倾泻出来,边说边止不住地热泪盈眶。
最后,她说,那个大冰块她决计不要了,谁爱要谁要去!
太后殿下起初越听越气,越听越心惊,她的慕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这叫她如何忍得下一口气?
但当她听到慕杨的最后一句话时,双眸瞬间亮起,一扫之前的抑郁沉闷,开心地连声说早该如此。
太后又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当年,我便说冷情首辅‘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你偏不信,如今撞了南墙,终是愿意回头了吧!”
嘉和七年,她十三岁,圣人大婚,她见着了一身紫色官服的韩屹。
彼时,正值韩屹的原配夫人不久前因病去世。
他身上笼着的寒雾,彻底撼动她的心。
她似乎透过他,看到九岁时失去外祖父,离开家乡,独自入宫,到一个完全陌生环境的自己。
从此一眼万年,她的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太后几度劝她,说韩屹能力出众、才学过人,是绝好的臣子。
但,绝不是好夫君。
她不听,执意要嫁。
太后拗不过她,终是下了懿旨,将她嫁予韩屹。
慕杨擦了擦似乎永远也擦不尽的泪水,愧疚地低头,“殿下,我错了!”
太后听闻,心里的痛意又汩汩地涌了上来。
这一句“我错了”得历经多少苦痛?
“不怕,不怕,哀家在!首辅咱们不要了,哀家定然为你另寻一个好夫君!”太后嘴上安慰着,心里却发了狠,必得要好好报复回去。
否则,她做这个太后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