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我爹冷眼看着我,仿佛我在他眼里连屋头前的一束茅草也不如。
[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嫁人?你弟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你当长姐的也该为家里分担一下了。整天吃家里的喝家里的,我们家可养不起闲人。]
我爹说这话的时候,朝我娘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娘哆嗦了一下,本来想说什么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看着背篓里早起冒着寒气割来的猪草,无声地哭了。
田埂里的麦草摇晃了两下,麦穗已经被抽掉,只剩下了一个躯壳。
现在这具躯壳也要被拿来烧掉了。
3
隔壁村的老光棍一直想要个儿子。
这已经成为他的一个执念了。
在迎娶我的前一天晚上,他听神婆说,新过门的妻子需要在新婚之夜前,用烧的滚烫的沸水浇灌。只要能抗住,就能感动老天爷生下儿子。
于是,那晚我被几个大汉五花大绑,按在了一个铁桶里。
村子里爱凑热闹的人都围了上来。
我光着身子,被人按在铁桶里,比起身体上的折磨,心理上的羞耻更让我痛不欲生。
无数陌生人围在我的身边,指指点点,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每一句议论都像无形的刺一样扎进我的心脏。
恍惚中,我看到我爹站在人群中。我向他投以求救的目光。
他却错开我的眼神,他满面堆笑地朝着老光棍点头哈腰∶[这女娃娃既然卖给你了,就是你的人了,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我彻底绝望了。
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把桎梏住我的双手,使我动弹不得。
下一秒,烧得滚沸的热水从我的后背浇过,我惨叫一声,似乎听到了皮肉裂开的声音。
神婆在身后大喊∶“这女娃娃后背烫的纹路是祥瑞之兆呀!老天保佑生个男孩!”
接着又是一瓢沸水浇在我的手臂上,我痛得差点晕过去。
“龙凤呈祥!多子多福,好兆头呀!”
第三瓢沸水直直泼在我的脸上,我出了凄惨的叫声,旁边有胆小的妇人捂着眼睛,吓得不敢再看一眼。
刺骨的寒风像针一样扎在我焦灼的皮肤上,下一秒,我的嘴被塞了一团带着臭味的抹布,我想喊,想缓解疼痛,却只能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再来一瓢热水,来年生三胎大胖小子!”神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我听来像是距离很远很远。
好冷。
好烫。
好疼。
我像案板上待宰的鱼肉,头脑昏沉。
恍惚间,我想起小时候,娘带着我去县城赶集,那是我唯一一次走出山村。
人很多,人人都穿着崭新的花袄,身上是新年的味道。
有一只山羊被绑在架子上,旁边放着一把开了刃的刀,带着鲜血。
刚从羊腿上割下的红肉摆放在案牍上,筋脉还在突突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