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日山微微笑了一下:“秦小姐不用紧张。”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瓶鲜橙多,“我喝茶,你喝这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局促地拧开瓶盖,张日山优雅地沏茶,这种时候只能靠喝饮料化解不自在的感觉。
“不过,还是要少喝勾兑的饮料。”张日山冷不丁开口,“鲜榨的橙汁健康一些。”
我刚刚把瓶口对准自己,就被教育了,破天荒的,他说教的样子竟然并不令我反感,可能是张日山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有诚意。尽管如此,我现在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因为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我很被动。
张日山原本是想靠鲜橙多拉进女孩儿跟自己的距离,结果一句话弄得有些冷场,他清了清喉咙,道:“偶尔喝也没事……”
我看出来了,这位大堂经理也不是很会聊天,我知道他找我,肯定不是为了这瓶鲜橙多,索性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见我开门见山,他也不再拘谨,拿出一张黑白照片,问:“这个人,认识吗?”
这不是原始照片,而是用相纸打出来的复印件,我不确定这么模糊的照片,是它本来就这样,还是打印的时候出了问题。
照片上的人穿着民国长衫,不是很富裕的打扮,戴着秀气的眼镜,五官柔和。
但我很肯定,从来没有见过他:“不认识。”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照片里的人有点像我父亲,可我很快打消了这样的念头,觉得很荒诞。
张日山像是很诧异:“确定?”
我又看了看:“确定,我没见过这个人。”
张日山像是有些失望,这是齐铁嘴年轻时候拍下的照片,就只有一张,收藏在新月饭店的仓库里,除了齐八爷的照片,还有老九门其他人的,非常珍贵。张日山知道女孩儿不可能见到年轻时候的齐铁嘴,但他即便是老了,又或者齐铁嘴自己私藏过当年的照片,给女孩儿见过,我对这张老照片都会有点印象。
可我完全不认识,说明我根本没见过齐铁嘴。
张日山本来想确定女孩儿是否与齐八爷为亲生血缘,现在只能作罢,但既然连黑瞎子都认证过了,念着昔日旧情,张日山倒是从女孩儿眉眼间看出了些许齐八爷的影子。
他突然开口问道:“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我当张日山是要下逐客令了,就等着被赶走,没想到对方重开话题,我只好道:“习惯。”
一点儿也不习惯。
戏台每天晚上12点准时开唱,咿咿呀呀的声音会持续到早上5点,第一天我看着稀奇,觉得有意思,可连续几天几夜全是一个曲目,我自己都会唱了,台下还有古早的魂灵拍手叫好,就连被枪杀的剧情也一天上演八百回。
吵的我根本睡不着。
有历史的老宅子就这点不好,发生了太多事,跟全息投影似得每天都来好几遍。
张日山看出我的回答很勉强,也没有细问。
我突然瞥见墙上挂着个相框,不大不小的,刚好能看清,照片是9个人合影,都穿着极具年代感的衣服,就像影楼里的艺术照一样。
张日山给声声慢递了个眼神,她立刻就把相框取下来了。
“对这个很感兴趣?”张日山把照片直接拿给我,“这张照片很老了,是上个世纪拍的,所以不清晰。”
我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张大佛爷的灵立刻就来到我身边,用手指着照片上正中间,那是个面容刚毅的军官,尽管画面是静止的,在这么多人之中,唯独他透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我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一抬头就对上了张大佛爷的灵,我马上确定,这个张大佛爷,就是照片里的军官。
张日山道:“他叫张启山。”透过我的视线,他知道我注意到了谁,“人称张大佛爷。”他像是在暗示什么,毕竟数天前,女孩儿叫出了这个称呼。
我一惊,终于明白为什么张大佛爷一直跟着张日山:“难道这个张启山,是你爷爷?”
声声慢噗嗤一声笑出来,很快用咳嗽掩饰过去。
张日山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仿佛被什么噎到了,有话哽在喉头半天发不出声,半响才道:“他不是我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