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天十六岁便在岭南起事,沙场征伐,受伤无数,药油自然也是用过的,从这熟悉的感觉里,他都可以推断出动手之人的上药手法,恍惚间,甚至能够闻到昨日在椒房殿内,苏允棠手中辛辣刺激的药油味道。
药油,炙痛、膝盖……
是苏允棠。
这一次,不需亲自去问,刘景天便已生出一股下意识的直觉。
他缓缓起身,面色幽深难辨,不再顾及膝盖的不对,甚至干脆挥手遣推了林医正,只径直问道:“周光耀呢?”
周光耀是他亲自派去看守永乐宫的禁卫统领,原本昨日就要召来询问皇后圈禁中情形,只是因为宫禁才改到了今早。
李江海连忙道:“周统领正在偏殿候驾。”
宫门一开,周统领就已在门口候着了,只是之前叫了太医,自然顾不得为他禀报。
刘景天立即催促:“叫进来!”
周光耀进宫前便是刘景天的贴身护卫,行事直莽,只胜在忠心。
昨夜得了陛下吩咐之后,周光耀便连夜将那袁太监查得事无巨细,进门一见礼,就干脆利落,从袁太监屡次巴结荣喜宫,这次去抄检就是得了贤妃示意的内情,到皇后前日晕倒,是寻了苏军出身的禁卫徐越帮忙禀报的经过,一点不曾隐瞒,全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不过刘景天将人叫来,要问的却不是这些后宫阴私、鸡毛蒜皮,他只是把袁太监被踹的时间过程,皇后的踹人后的动作反应,包括这几日来,皇后主仆起居情形来回,问了个仔细。
果然,皇后踹人的时间,便正巧是他在荣喜宫无缘无故跪倒、膝盖刺疼的那一刻,之后的月事、昏迷,也都一一验证了他方才的直觉——
甚至他手臂隐隐酸乏的两日,都和皇后弹弓打鸟应的一丝不错!
再是无稽的事,事实当真摆在了眼前,也由不得人不相信。
当真确定了真相之后,刘景天短暂的震惊之后,反而飞快的恢复了冷静。
他缓缓直身,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问道:“袁太监抄检时,可有发现什么巫蛊违禁之物?”
刘景天问得随意,案下周光耀却是心头一凛,脊背都瞬间生出一层冷汗。
前朝皇室就笃信巫咒之术,多少世家权贵、后妃皇子,都折在了巫蛊厌胜四个字上,在前朝后宫生出无数风波,如今陛下竟也问起巫蛊,岂能叫人不惊?
刘景天见状却是一笑,甚至还能语气轻松的安慰道:“慌什么,若是巫蛊有用,前朝末帝只管在宫中咒术杀人就是了,咱们也不用废那么大力气打天下。”
听陛下这么说,周光耀方才松
12、确定了()
了一口气,老实道:“没有见,咱们皇后娘娘,想来也不会被这些江湖术士骗了去。”
刘景天的确是从来不信这些巫术邪道的,他也不信苏允棠的性子,会使这些阴私手段。
只是他此刻身上的不适,却如摆在面前的明证一般,叫他多年的观念都动摇起来……
刘景天沉吟时,案下的周统领似乎想说什么,面带犹豫,欲言又止。
刘景天余光扫到,干脆吩咐:“有话直说。”
都已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就算这周光耀说他的皇后昨夜里刚生出了凤凰翅膀,就地飞走,他都不会太诧异。
周光耀憨厚一笑,这才道:“属下来面圣的路上,看到了贤妃娘娘的车架。”
陛下后宫的事,他原本没打算说这个,只是见陛下问得这么细,才刚突然想了起来。
听见贤妃二字,刘景天越发不以为意,他缓缓靠在椅背,一下下转动腰间的碧玉珠,一面借着手上动作缓解得知真相后的心神不宁,一面也在一桩桩盘算思量:
天下能人异士何其之多,若当真是巫咒之术,能施便也能解,何况苏允棠还在永乐宫,飞不出天去,他暂且不必惊慌着急,倒是宫里消息要暂且瞒住,还有这无稽之事该派谁去查明……
周光耀:“车架正往永乐宫去,说是贤妃娘娘要去与皇后请罪问安。”
刘景天心不在焉的微微颔首,又想起外头大将军府里,也该派人去探一探,许是苏止戈临去前给阿棠留了什么后手也有可……等等,周光耀说什么?
还没靠稳的刘景天猛地起身——
贤妃要去永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