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被风吹凉的指尖,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一天天想什么呢,快去睡觉。”夏芷却捂着脑门,自顾自地道,“所有的一切,我都是心甘情愿。如果是你,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荀淮,没必要逃避。你我之间,只有成全,没有亏欠。更可况,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不是玩家,不是梦境,是货真价值的夏芷,也是严芷夏。”荀淮沉默地咬了咬牙,手指下意识地又去勾口袋里的烟,想起女孩刚刚的提醒,又默默放了回去。“可我差一点就失去了你。”夏芷摇头,“你要相信我。不到无路可退,我从不会放弃求生的欲望。当时穹顶下压,冰川层层坍塌,冰原破裂。我落在了冰面上。但没有工具又受了伤,我注定爬不上峰顶。再加上洞口已完全压上冰川川体,这个方法显然不行。往上不行,我选择了向下。厚重的冰原锁住了下方的海洋,但只要穹顶仍在坍塌,总会压入海水之中,那个时候,所有的冰石都会扩散于海中,出口自然会再次出现。”荀淮紧蹙起眉,“可你当时伤得那么重,水又那么冷,穹顶一旦压下,就彻底无法上岸呼吸,你怎么做到的?”夏芷摸了摸心口的位置,“李香梅给了我一个吊坠,说是开过光,从她祖师爷那里传下来的。冰锥刺的位置并无偏移,应该是它护住了心脉。再加上我的位置和光洞的水平距离其实并不远,所以还算顺利。”荀淮对夏芷口中的‘还算顺利’保持怀疑。她受了很重的伤,她从高空摔下不止一次,她原本就是怕水的。短短一段话里,他却已经抓住了几处重点,目光里透着心疼。夏芷勾住他的手,“荀淮,我想去看看他们。”“恩。好。”这样寂静而充满凉意的夜晚,很难不让他们想起那些曾经一起狂欢庆祝、惺惺相惜又相拥哭泣的繁华又喧闹的夜。梦一醒,很多东西就都不一样了。命运狰狞。爪牙下的众生,劫数重重。有的逃过了,有的没有。夏芷回屋摸了袋薯片,又跑回了阳台,小口咀嚼着。荀淮好笑地看着她,眸光落在她的薯片上微微一顿,蓦地想起她上午说的,除了姓名、容貌、年龄稍作改变,其他都是真实的。包括记忆。他虽然不清楚她过去的细节,但心中或多或少已有了个大概。他想不明白。经历此番种种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做医生。这样想着,他也问出口了口。女孩却是歪了歪头,认认真真地回答:“要乐于助人,不是小学就学过的道理吗?”她将薯片嚼出脆响,“我以前总是付出很多,来期许同等的爱。但这个世界上,从来不是你怎么对一个人,他就该怎么对你。你本来就不该在付出的时候,期待回报。我尝过苦的滋味,所以希望世界上其他人都能甜甜地生活,像冰淇淋,像棉花糖,像西瓜最中间的一口甜。这世间死何其容易,活着才是难事。而活着的他骂你是他儿子荀淮深深望着她。女孩散着头发,一身毛绒绒的睡衣,眉眼柔和而清澈。许是因为工作性质,这个社会的黑暗他看得太多了,人们为了利益小到算计争功,大到打打杀杀甚至出卖国家,以至于早就不相信这世间还有什么‘不求回报’的说法。如今夏芷坐在他面前,她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干干净净得如同云层间洒下的月光,皎洁得不染纤尘。荀淮笑了,迈步靠近她,像是从黑暗走进光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该睡觉了,小天使。”“不困,饿。”夏芷往嘴里塞着薯片,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回燕城?”荀淮一顿,“为什么这么问?”“就是问问,提前规划一下。你不是在休假吗?早晚都要回燕城的吧?”荀淮没说话。良久。他道,“不回去了。”夏芷:?“不回燕城了。换个工作,在沪城也挺好的。能多些时间陪你,也陪陪父母。”夏芷想了想,点头默许。就听男人继续问道,“所以,小朋友什么时候跟我回家见家长?我爸妈自从听说我天天赖在女朋友家不走后,就没日没夜地发信息让我带你回家。”荀淮顿了顿,勾起笑,“荀娇已经好奇得翘掉一周课,买了张机票回家。”他抬起手看了眼时间,慢悠悠地说着,“喏,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