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被那雷击倏而抽空,而她好似只剩下了一具毫无用处的躯壳。
如果她还能够仔细分析和思考,或许可以猜到一些什么。
比如,天雷劈魔,而臭棋篓老头在她的体内打入了那么多棋子,那些棋子在她体内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地方悄然种下,再在此刻被天雷怒意蓬勃地发现,一击劈碎!
既然要劈碎,那自然是真正的碎。
连同她的道脉,她的道元,她体内臭棋篓老头种下的魔印……一并彻底碎裂!
台阶之下,有人惊呼,有人倏而站起。
但那道身影没有再站起来。
六师弟怔然看着台阶上,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二师兄,再更加慌张地看向已经在云梯之上守了很久的、背影沉默的大师兄。
这一刻,好似他身边的那只斑斓聒噪的鹦鹉都倏而暗淡。
大家等了很久,雷霆稍歇,此夜无月,只有星光璀璨,云梯上下却无人离开,直到日出复现,朝霞遍布,将密布雷霆的乌云撕开裂口。
躺在那里的少女,依然躺在那里。
就……到这里了吗?
……
虞绒绒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或许说,她并没有昏迷,她只是在这样的剧痛中,不断地问自己。
就到这里了吗?
她明明已经走了一大半的路,难道就只能到这里了吗?
但不到这里,又能怎么样呢?
她道脉已碎,神识已散,又能怎么样呢?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浮现了许多事情。
有虞丸丸胖头胖脑的傻笑,有虞母一连串的呵斥声和虞父好脾气的赔笑道歉,有风雨连廊下跌落再溅起水花的铜钱与银豆子。
有傅时画轻轻扬腕,挥出的大把银票,带她直入云霄看到的御素阁三千里仙域时轻笑的模样,有二狗扑闪着漂亮的翅膀,威风凛凛站在渊兮剑头的背影。
有崔阳妙怒气冲冲骂了她一遭,末了却还要挡在她面前为她扬鞭的决然,有谈光霁每次在她上下御素阁时小声好意的提醒,还有杜京墨有些笨拙,却一笔一笔在木傀儡上刻下的符线。
也有水花之下的黑暗深湖,她窒息地被束缚其中,麻木地了此残生时,心中突然升起的不服。
对了,她不服。
她因为不服,因为觉得凭什么,所以才看到了那本奇怪的书,看到了上面白纸黑字的关于自己的剧情,再回到了现在。
她的路当然不能止步于此。
一个漂亮的木盒不知何时从她的乾坤袋中跌落出来,再翻开了盖子。
两片斑斓的羽毛被风轻轻吹起,悄然落在了她身上。
道元散了,道脉碎了,但渊兮依然在她体内,而渊兮从来都轻轻地缠绕蔓延在她的道脉外缘,早就无比熟悉她的道脉本应如何勾勒,如何向前。
剑气缓慢流转,两片羽毛融入她的体内,密山之上,小楼最顶的地方,道服破烂的老头须发乱飞,慢慢闭眼。
近乎无穷的道元聚成一个点,再悄然没入空气中,在雷劫中穿梭许久,最后轰然打入了圆脸少女体内!
“三十万灵石,你好赚。”耿班师仿佛再苍老了许多,大声咳嗽了起来,身形更佝偻了一些,脸上眼中却都是愉悦之色:“你可真是太赚了。”
渊兮的剑气重铸了她的道脉,耿班师的道元滋润了她干涸的道脉,二狗的羽毛让那些过于凌厉的剑气逐渐柔和,如春风拂面,再真正成为了她体内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