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你让我教你什么是爱的,对吧?阿武,我也是爱你的,我真心想娶你,你不会杀了我的对不对?”应重迎干巴巴的笑着,脚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远离了武幸。
“我会嫁给教主,”武幸认真道,“原本我是想问你,给你一个机会,我会向二长老求一份让人痴傻的药,再将你打发的远远的再也不见你,但现在我觉得我不必问了。”
应重迎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顾不上喊疼,杏眼中不断流出泪来,哭喊着,“阿武……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杀我……”
武幸摇摇头,蹲下身双手捧住那张俊俏秀丽的脸,看着这张脸在她的手中抽搐,扭曲,慢慢变得苍老,皮肤收缩,皱皱巴巴的像揉过的黄草纸,她的声音细弱到几不可闻。
“你爱的不是我,是财富,是权势,是一步登天的捷径。而我爱的,也不是你……”
她苦笑了一声,“甚至我到现在都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爱,我究竟有没有学会爱。”
松开手任由那缩成一团的头颅滚落在地,花白的头发粘着湿冷的尘土,恐怕没有人能认出这是谁的尸体,但动手的人大概毫无疑虑,因为这种死法,只有浮生蛊能做到。
回到院子里,她吩咐日堂的弟子去给应重迎收尸,有弟子问她,“应公子死了,那之前给玉剑山庄的待遇还照旧吗?”
武幸一愣,“什么待遇?”
她只知道之前应重迎可以自由出入日堂来找她,这是她给的特权。
却不知,原来林良和宋安已经悄悄的给应重迎行了很多方便,外务堂在曲塘镇占地最大位置最好的地方给了玉剑山庄做据点,其他门派还要花钱买下房屋才能定居,林良做主直接免了他们的债务,应重迎还从宋安那里支取了日堂库房大量的财物银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维持奢靡的生活,应重敬还在外务堂有个不低的职位。
武幸叹息,应重迎死的不冤,他太不知足了……
若是放任他活着,等孩子生下来长大,说不定还会出什么无法意料的事情。
“告诉宋安,日堂从此以后和玉剑山庄再无任何关系,不必再对那边有所照顾了,至于外务堂那边,给林良传个话,按照教内遗孀规制,不必过分特殊。”
武幸吩咐完准备进屋休息,马上又要到吃饭吃补药的时间了,浮生蛊刚刚补充了些许生气,还算比较乖巧,武幸觉着,等到快要生产的时候,大概需要多多补充生气来安抚浮生蛊了。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冰凉的触感在她鼻尖融化,她抬头朝天上看,天空落下一片片缠绵的雪花。
她笑了一声,明明身旁空无一人却好似在与人对话。
“你瞧,下雪了。”
敬月你我
新历二十一年的冬天如期而至,立冬过后,东阳落下一场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一连几天,雪花在寒风中沸沸扬扬,落在地上絮了厚厚一层,一脚踩下去没入半条腿,再像拔萝卜似的拔出来,但这并不影响年节的气氛,对于阴月教的弟子们来说,一统江湖和教主大婚,这是双喜临门。
街道上的雪被清扫到道路两旁,有百姓家的顽童将雪团成球互相砸来砸去,追跑打闹,身上穿的厚实,跌倒了也不疼,只是有时会砸坏旁的孩童堆出的小动物和小雪人,便引来一阵哭声和大人的笑骂,上层人的喜事离这些普通百姓们太远,他们不会感同身受,但由于各处管事们的努力宣扬,今年冬季不用服劳役的喜讯还是让他们大方的将笑容挂在了脸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止今年,以后的每一年都不需要服劳役和兵役了。
从曲塘山的高处向山脚下望去,高低错落的房屋和纵横交错的街道整齐有序的像一个个方块格子组成一座偌大的城镇,这城镇中张灯结彩,人流涌动,青色的瓦,白色的雪,红色的灯笼,像一幅水墨画。
他们的年味儿很重,因着今年收割的地盘和各宗门的孝敬,阴月教的财政富裕很多,彭雪奡大笔一挥给各堂弟子都发了赏钱,用厚厚的红封,他对堂主们开玩笑说,“暂且放在你们那儿,过不了几天还得当礼随给我。”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了之。
可彭雪奡的寝殿里和武幸的小院子依旧是冷冷清清,腊月三十的夜里,武幸心心念念等着的信被彭雪奡挟带着风雪送到了手里,武幸忐忑的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打开,那上面只有四个字。
岁安,勿念。
“不回……也罢。”武幸惆怅着叹息。
彭雪奡搂过她的肩,“有我呢,以后的每一年,咱们两个过。”
“你不去见见你阿爹?”武幸问。
彭泽扬被彭雪奡软禁在梧桐苑,其实彭雪奡并没有派多少人看守他,彭泽扬若是想出来,打也能打出来,只是一直从未听闻到他的消息,仿佛阴月教已经不存在他这个人一样。
也许他自己也只想呆在梧桐苑吧。
“大过年的,别提那扫兴的事。”彭雪奡意兴阑珊的挥挥手,让仆役上了酒菜,他亲自给武幸倒酒,“敬阴月,敬……我们!”
他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武幸慢他一拍,也同样仰头饮尽。
“他过他的,我们过我们的,反正我是不想见他……”彭雪奡嘟囔着,也顾不上给武幸倒酒了,自己一杯一杯的喝着,不过片刻白嫩的脸颊就染上了红晕,大着舌头道,“来,敬……我阿娘一杯!”
清澈的酒液被他泼洒在地上,他手中一个不稳,酒杯也掉了下去,摔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