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想觉得跟唐逗在一起没有别的,就是轻松。以前他从未想过,轻松也是有杀伤力的。
是在赶活儿吗?李想想问道。唐逗说是。李想想说道,那我帮你穿吧,穿珠子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唐逗这才抬起一条眉毛看了李想想一眼,笑道,你的手指头虽然不像胡萝卜,用起来说不定就是胡萝卜了。
李想想低头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指,尽管手掌已经磨出了茧子,但仍旧是一双不同于农民工的手。事实证明他的手指是相当灵活的。
这一天他们一起加班到很晚,还一块儿吃了宵夜。
周末,李想想无意间向唐逗抱怨,说他晚上睡觉的时候腿总是抽筋。唐逗道,你这就是累的,不如给自己放一天假吧。李想想道,好是好,不过呆在家里也是无聊。唐逗道,那好办,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到古玩市场去逛一逛。李想想道,古玩市场在哪里?我还第一次听说。唐逗道,在老城区,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就跟着我走吧。
第二天,唐逗就带着李想想去了古玩市场,这里不仅地界大,而且商铺地摊密密麻麻,星罗棋布。
李想想第一次来觉得很新鲜,唐逗却说这里的东西百分之百都是假的,偶尔有个把真货,那也是老主顾之间在家里成交,满世界叫卖的东西就不用琢磨了,不可能有真的。她到这里来无非淘点瓷片银饰之类,主要是寻找灵感,因为就是高仿真的物品也会透露出当年真品的神韵。李想想叹道,我也只有到了这里,才想起来我以前是学历史的。
说完两人不禁莞尔一笑。
这一天本来是可以很愉快的,中午他们还在街边一人吃了一串炸得焦黄的臭豆腐。后来唐逗在一家小店里看到一只长命锁,这只锁是银制的,打得相当精致,唐逗在手里把玩良久,商家非说这是真东西,是祖传的古银。唐逗笑了笑,放下东西准备走。这时李想想在一旁道,不如我买了这把长命锁送给瓜子吧。唐逗一边摇头一边拉着他要走,还小声对他说我也就是看看它怎么打的,回去以后我也能打。
但是这次不知是怎么回事,李想想突然执意要买这把锁,一边说道,我欠你的情欠太多了,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吧。
就为了这句话,唐逗不高兴了,她放下脸道,你欠我什么情啊?真是莫名其妙。李想想完全没有看出唐逗的脸色,还在说道,当然是人情啊,这也是一笔债啊,哪有欠债不还的道理?!
唐逗突然就不再说话了,李想想也买了那把长命锁。
此后的唐逗就一直板着脸,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也就变得怪怪的。这一天他们分手的时候,唐逗接过李想想递给她的长命锁,正色道,好吧李想想,你送给瓜子的礼物我收下了,从此你也就不欠我什么人情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想想呆呆地看着唐逗远去的背影,下意识地挠了挠脑袋,怎么也想不通哪点得罪她了。
一连数日,唐逗不仅不找李想想了,见了面也对他爱搭不理的。李想想面子薄,也就不去唐锦了。碰到特别重的活儿,自己就多拉两趟,不管多累他也不愿意热脸去贴冷屁股。
有一天晚上,唐逗下了班准备关店门,看见李想想就蹲在她的店门外的一旁啃面包,见到她出来也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面包也不啃了。唐逗二话没说,走过去把他手里的面包拿过来扔了。
两个人一块去“好有米”大排档吃煲仔饭。有米,有水,有金,都是当地人形容富贵傍身的简称,当年的有米显然就是家有余粮的地主。不过好有米大排档还是相当简陋,基本上就是竹子扎的大草棚,一排窗户也是用竹竿顶着窗扉,外面是一条河涌,天气一热就散发难闻的味道。
但是必须承认,好有米出品的饭菜还是又香又可口的,价格当然不贵,所以穷人来吃,也有人开着宝马车来吃。招揽吃客的招牌还是毛笔字的狂草:便宜到惊动中央震撼全球。
他们点了两份腊味煲仔饭。
李想想道,唐逗,你叫我死也死个明白好不好?!
唐逗道,我就是气你跟我撇得那么清,什么人情不人情的,我又不会赖上你。李想想没有说话,只是不解地望着唐逗。唐逗连珠炮道。我知道我条件不好,没有学历,没有钱,又带个孩子,我就是个“白煞星”,克死了老公!我又不会爱上你,你怕什么?!还什么欠债还钱,你什么意思嘛?!李想想道,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你这不是被嫌弃妄想症吗?这可不像你啊唐逗。
唐逗暗自吃了一惊,的确,她若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不早就给气死了?可为何好端端的又闹起别扭来了?这时李想想又道,锁呢?唐逗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地从兜里掏出长命锁。想不到的是李想想一把拿过锁来,就从窗户扔出去了。外面是条臭河涌,怎么后悔都迟了。
由于实在是太意外,唐逗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李想想反而平静道,这样可以了吗?!
唐逗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知道就在前一分钟,她爱上了这个男孩子。
由于如一白天还要上班,所以李希特的治疗和康复训练等一系列繁杂程序,都必须由李想想陪伴才能完成。李希特的光头上有两道开颅时留下的伤疤,活像两只大蜈蚣爬在他的头顶,他板着一张脸,目光呆滞,父子两个人全程毫无交流,那种沉闷令人窒息。
对于李想想来说,还不如面对一个昏迷不醒的父亲,因为那样就简单多了。他像照顾婴孩一样照料他,这让他有一种成功感和胜利感。现在他们人在一起,但是他心里并不清楚父亲的脑袋是苏醒了一部分,还是完全苏醒了。他不说话是因为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