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惜儿连忙扶着南康公主:“长公主莫气坏了身子,皇后娘娘怎会不行礼呢?想来是膝上有伤动作慢些罢了。”
这话看似劝解,可谁不知道,帝后之间的不和,就是由祭天之后的膝伤开始,直至如今都未曾冰释放下。
董惜儿这样说,就是想要苏允棠越发不平愤怒,而陛下见到这怨望不平后,也只会越发震怒——
这个世上,就没人愿意长长久久的站在对不起旁人的一方,陛下身为天子,只会尤甚。
果然,倚在炕上的刘景天细细看了苏允棠几眼后,忽然起身,一把将苏允棠手里的铜手炉夺了过来,在手中停了一瞬,便随手砸向了宫女夏苍。
铜手炉磕着宫女双膝滚在地上,隔着厚软的地衣,发出的沉重闷响仍叫董惜儿心头一跳!
这么多年了,陛下就再是不喜震怒,也都是不动声色便能处置,从不会对亲自动手,更不会打自己的女人!
董惜儿简直分不出自己是惊喜还是惶恐,心下五味杂陈,目光却只死死盯着陛下的神情动作——
刘景天果然生气了,他垂眸看向地上的夏苍冬寂,声音低沉,不恶自威:“都是怎么伺候的,炉子里的炭早灭了,就没一个人瞧一眼,就叫皇后捧了一路冰手的铁疙瘩?”
……
???
暖阁内仿佛瞬间凝固。
在旁人的不肯置信、目瞪口呆之中,苏允棠心下却是忽的一顿。
她当然也诧异,但这样的意外,这几日里早已不是第一次遇见。
从刘景天半夜三更突然出现在圈禁中的永乐宫开始,探望解禁,送药关心,长寿花,玉玦冠,包括今早从冬寂口中诈出的问话,眼前让刘景天特意过问的手炉……
这一连串的熟悉与怪异,让苏允棠在电光火石之间,隐隐触及了另一层真相——
刘景天,是真的格外在意她身子是否舒适康健。
在意到朝思暮想,在意的念念不忘……
那么,她要弄明白的问题就只有一个。
为什么?
22、触真相(第21页)
第二十二章
进腊月后,宫中便为元节忙碌了起来。
直到除夕日,宫内已是处处清扫一新,宫墙下晒着齐整的干竹,主位宫里的枯枝上都系了彩绸绢花,还是白日,门口便已点起了锦簇宫灯,悬了绘着吉纹的木桃符。
宫人们浑身簇新,吃着膳房灶上羊肉辣汤的荤香,领着主子们发下的赏钱,不论身份高低,见面时都是眉弯眼笑,拱手相贺,谁也不肯在这年节时候沾了晦气。
因为圈禁,永乐宫内许多事都没来得及准备,虽知是除夕元日,但心里其实没有太多感觉。
直到从永乐宫走出后,才恍然被这元日的喜庆扑了满面。
去厄怅然:“在殿里闷了一月,都把元节都忘了。”
苏允棠倒是平静:“忘了也好,圈在冷宫清清静静的,比前两年忙的焦头烂额省事些。”
刘景天率南军入京时,就在冬日,还来不及欢喜,面对的便是被前朝末路时毁得一片狼藉的盛京。
新朝初立,计功程劳、大肆犒赏,偃武修文、抚恤安民……单是前朝就已叫刘景天忙得分身无暇。
火光方熄的后宫事务自然落在了苏允棠的身上。
举办登基与封后大典的宫殿屋舍要修缮,各项典仪的礼器流程要查史梳理,前朝灭亡时流散的宫人要收拢分辨,后宫诸人要安置分派——
苏允棠一面操持后宫,一面还要担忧病倒的父亲,蜡烛两头烧,进京后的第一个元节,就这么的消磨在了夜以继日的忙碌琐碎里。
原本年后的祭天大典就是刘氏最后一桩大事,忙完之后该能歇一口气了,偏偏她大典上的拜垫内藏了冰锥——
说起来,大典之后,她身子就垮了大半,体虚湿寒至今不愈,除了拜垫内的冰锥,多少也与她之前的费心操劳太过有些干系。
吃了想来,苏允棠却只觉自己糊涂——
什么名声体面刘三宝,她康健无恙的好身骨才是真正的无价珍宝,什么都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