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除腰刀外,各自又背了一张弓,腰系装满箭枝的胡禄筒。契苾罗向尹德妃喝问:“李渊在哪里?有没有另外的路能进去!快说!不然我一刀一刀割碎你!”
尹德妃瞟一眼这胡人手中长刀,脸现惧色,兀自强行镇定笑道:
“大安宫建制不规整,道路曲折,太上皇藏在深宫,就算我说了殿名,你们进去也找不着……你们得带着我再回去,我给你们引路……”
她惊魂初定,便想到要尽力回到大安殿里去,已算颇有胆识。但契苾罗眉头一皱,一刀砍在尹德妃肩头,在她痛号声中喝道:“你说地方,我们自有人带路!”
这胡人说着转头瞟李元轨一眼,李元轨恍然明白他说的带路者正是自己——好吧,名副其实。
尹德妃还在犹豫,腿上又被削了一刀,鲜血迸溅中哭道:“我说……我说……太上皇是在……”
这时头顶忽有人大喊,二层几人全都抬头去看,高高的木梯上方,那一直留在顶层平台上瞭望的胡人刺客以蕃语叫嚷着。李元轨本来听不懂,但觉他语气急迫,而望楼外的喧嚣动静也透墙传进来,估约是说大安宫的禁军卫士搜到这里来了。
契苾罗又挥刀砍了尹德妃一下,养尊处优惯了的宠妃大叫一声,不敢再耽搁,尖声道:“我说!太上皇在……在凝晖殿!”
两个胡人头领看向李元轨,李元轨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那地方怎么走。桑赛狞笑一声,抽刀戳向尹德妃心窝。
李元轨也拔刀出鞘,当一声架开桑赛的刀,叫道:“她还有用!”——至于有什么用,他还得再想一番说辞应对这两个凶残胡酋。
不过楼外声浪越来越大,已经没时间给他们三人慢慢会商辨析了。契苾罗看一眼李元轨手中长刀,似是也不愿和他争执,一指通往三层哨台的木梯,向尹德妃喝道:“上去!”
翠云峰望楼是座高塔,二层和三层之间高差颇大,那木梯几乎是垂直悬空地伸下来。尹德妃双手被绑,腿上还受了伤,于是战战兢兢举起手腕伸给契苾罗,示意给她割断绑缚。
契苾罗狞笑一声,飞起一脚将她身子踢得跌趴上木梯,又扬扬刀喝道:“上去!”意思很清楚,不想挨刀砍,就自己想法绑着手爬上去。
尹德妃无奈,举双手抓住头顶木梯横踏,抬腿蹬攀。她得爬二三十级才能到达三层哨台,台上四面悬空无出路,如果跳下来摔到台基或地面上,不死也得重伤;如果跳得远些落到了山崖下面,那就是粉身碎骨,所以倒不怕她从那里逃走。
桑赛和契苾罗又用蕃语争执起来,李元轨不理他们,只抬头看着尹德妃一步步爬梯。快爬到中途了,李元轨耳边忽起风声,刚觉不妙,当啷一声,手中长刀被震得飞出。
契苾罗一把打落他手中刀,桑赛上来补了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李元轨打个滚想跳起身,桑赛却扑上来压在他背上。后颈被凉嗖嗖的刀刃抵住,李元轨顿时不敢动了。
“你们干什么!”
“吴王得罪!”这是契苾罗生硬的道歉。这剽悍的胡人武士从四周扯来长布,手脚麻利地将李元轨反绑住,桑赛才放他起身。二人上下打量被俘的大唐亲王,又将他蒙面裹头的黑布都扯下来,割撕掉他的黑外袍露出里面的锦半臂,三下五下,一名黑衣刺客立时变身为狼狈倒霉的高贵人质。
二人一推李元轨,押了他下楼。到得一层,呼喊交战声冲耳而来,几名黑衣胡人以弓弩守着望楼大门,正与门外禁军对射。门外火光摇曳,听喊杀声人数不少,只不知望楼里虚实,一时还没发起冲锋。
契苾罗喊叫几句蕃语,楼内胡人齐声应喏,桑赛却没出声。契苾罗手持长刀抵在李元轨后心,在两名胡人左右护持下走向门口,向外大喊:
“别放箭!你们看这是谁!”
原来这就是桑赛说的“全身而退的办法”。李元轨微微苦笑,倒也泰然处之。走出望楼门洞,外面十数枝火炬一照,有不止一人惊呼:“吴王!”“十四郎!”
围在望楼外的禁军卫士至少有五六十人,树林里还不断钻出增援的。见是太上皇亲儿、天子御弟落入敌手,禁军一阵骚动,发弩射箭的都停下来,带队的军头也愕然不知所措。
但这种情形不会持续太久。大唐贼盗律明载“避质不格者徒二年”,即因顾忌人质而放弃格斗者要处刑,若因格斗而导致人质伤亡,倒不用负责任。只是律令归律令,当这人质身份高贵背景深厚时,救援者不免还是会犹豫。
一声招呼,门外的禁军卫士们后退了一些,带队军头刚要开言,身后忽然响起惨叫倒地声。
弩箭自天而降,是桑赛留在望楼哨台上的那胡人在向下发射。军头喝令还击。李元轨想到还留在哨台上的柴璎珞魏叔玢,心头一紧。
头顶夜空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凄厉嘶嚎,而且连绵不绝。听声音来路,那女子一直坠入了望楼后面的翠云峰断崖下。
李元轨在外袍里穿了两层“半臂”以改变体型,解释及图片,请至作者微博观看。新浪微博搜索”唐穿导游森林鹿“,欢迎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