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么说,不过是为一个男子争风吃醋,也值得闹到朕的跟前来。”
姜煜随手将账簿抛下。
金砖地上,整齐写有墨迹的纸页,被风翻卷。
“朕没耐心看,”她道,“一日日的折子,还嫌不够烦人的。”
烟罗倒真是见过大世面的。
经了方才这一场风波,他半分不惧,也不慌张,仍旧是轻言慢语,唇边温柔解意的笑,始终不曾落下来过。
“拿这些荒唐东西,到陛下面前打搅,草民万死也难辞其罪了。”
他福一福身,雪发垂落肩头。
发间一支流苏簪子,轻轻摇动,直晃人眼。
“草民虽是烟花出身,做的却是本分生意,这买卖小倌,赎身销籍,都是同官府报了备,老实交税的,从不敢有半分胡来。陛下若想查,想必官府那头也能查实。”
“区区小事,不必费那个周章。”
姜煜吁出一口气,目光落在他身上,话却是向着姜长宁。
“这春风楼的主事,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也难怪朕派去的人,竟是将你从卧床上扰了起来。”
姜长宁拱手,讪笑不言。
“老七,你说说你,这头有佳人相伴,那头还要上薛府抢人。这天底下的好事,也不能让你一人占尽了吧。”
“臣妹知错。”
“你自己说,错在何处。”
“臣妹确有安插眼线,打探薛府消息,行事不磊落,此为其一。身为亲王,领着私兵上门抢人,有损皇家颜面,叫百姓看了笑话,此为其二。自己做下的事,理应受罚,绝无怨言。只是……”
她仰头,粲然一笑。
“自己瞧上过的男人,落到他人手上,闹得遍体鳞伤,身为女子,看不过眼。”
姜煜不以为忤,反倒抚掌哈哈大笑。
“你这性子,怪道京城中常有人编排你,到底年轻,十足一个愣头青。朕有心不欲罚你,但又总要服众。”
她道:“便罚俸半年,回去好好反省。”
姜长宁干脆利落:“臣妹谢恩。”
一旁被晾了半晌的薛晏月,却终究按捺不住。
“陛下切莫听他们一派胡言!”
她急上前,脸上涨得通红。
“臣责打他,何时是因为这个。分明是她齐王,派人混入我府上,意在盗取布防图,如今竟还在这里反诬我。她狼子野心,意图谋乱,陛下可不能掉以轻心!”
又指烟罗:“本将军照拂你春风楼的生意,也不是一日两日,你为何帮着旁人……”
“草民惶恐。”
烟罗垂眸欠身,面上极为难。
“我如何不知,将军亦是常客,至多日,必要来一回的,我楼中上下,无不承将军的情,将军从前瞧上了旁的小倌,赎出去带回府上,亦是有的。”
他道:“将军的好,草民都记在心里。只是圣上面前,终究不敢有虚言。”
“你这贱人!你……”
“够了。”
座上之人沉沉出声。
殿中立时安静下来。姜长宁作俯首状,烟罗亦退至一旁。唯有薛晏月的急怒一时收不住,仍喘着粗气,在安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无人敢再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