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小说

楔子十五年前（第1页）

满室烛火摇曳，偌大的厅堂停放两口棺木，凄风夹带冷雨穿堂，将厅内白绫捲起层层白浪。

祝怀安想起他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看海，是他最好的朋友带他去的──海浪层叠、涛声不绝，衔远与他褪下鞋袜，奔向连天连地的广阔湛蓝，躺在盛夏清凉的浪花中载浮载沉，他只觉自由又平静。

衔远是一个如海洋般辽阔深邃的人，这样的人，应是福寿双全…福寿双全的啊……他忽又嚐到海水的味道，蓦然回神，抹去腮边残泪，蹲下身将跪伏在脚边的孩子抱起。

競川这娃娃，不过六岁，这么小的手和膝盖，硬是跪得这样长。

「好啦，再跪下去，不只你爹娘心疼，祝叔和祝婶也舍不得。」他温声哄着怀里的小男孩，替孩子拭去泪，转向身旁亦正默默垂泪的妇人，「带他梳洗一番，先哄睡他吧。」他轻拭去她的泪，空出一只手搂住她肩。

那叫競川的孩子闻声抬头，神情恳切地询问：「若我不跪了，能不能多陪爹娘一会？」他说着，又滚下两滴泪，忙自个用袖子揩去。

多陪一会……祝怀安心中大痛，这孩子是衔远好容易盼来的，想不到情深缘浅。

他将娃娃有些凌乱的发丝顺好，正想抹去湧出的泪水，娃娃已伸出小手，轻柔替他擦干，乖巧再问：「行么，祝叔？」

「競川，」他沙哑地说：「若是…你不嫌祝叔、祝婶鄙陋，往后也唤咱们爹娘好么？」他看娃娃不明白，柔声解释：「你爹娘先一步到云上歇息了，往后在云上看顾競川，可在这儿，还有一对爹娘接着陪你。」

娃娃看着他好一会，重新偎进他怀里，轻唤了声：「爹。」

「好孩子……」他咽下哽咽，伸手在娃娃背上轻抚两下，「爹娘照顾你一辈子、疼你一辈子。」

他将娃娃轻放在地，一旁的妇人立刻牵起孩子的小手，她蹲下身，柔煦地道：「明早娘带你来上香，竞川先睡会，好么？」

孩子点点头，依依不舍又回头看了棺木一会，才转过身。

「谢谢。」娃娃低声说，却感额上一阵温软，诧异抬首，祝婶亲他么？

「今晚娘陪着你睡。」妇人摸摸他脸，将他带离灵堂。

祝怀安看着俩人背影远去，转身对着堂上两尊牌位一拜，毅然道：「衔远、谷夫人，我向祢们起誓，必穷此生为祢们平反。競川，请放心交给我，只要我在一天，绝不让他受任何委屈。」

空荡荡的厅堂，男子昂然伫立，如一劲拔青松，不畏满目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