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地看向虞白:“你今天……”虞白摇摇头:“嘘,别说话。”他带着我,找到了一块石头坐下。我们一起看着水面上不断起伏的波纹,一圈一圈,聚合又散开,就这么周而复始地。我听到他说:“你还记得我们初三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在考完中考的那天,我们一起坐在渝城的江边,边吃着西瓜,边看着江景,听着无边无际的蝉鸣。”“嗯,”我轻轻地点点头,他的话头,又让我陷入了回忆中,“我们买了一整个西瓜,一人一半,拿着勺在舀。”“那是我们回忆暂停前的最后一天。”是的,因为那天虞白,是来和我告别的。他说他要和家人出去玩了,不过一周后就会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就会正式变成高中生了。其实当时的瞬间,我们并没有把那次江边聚会很当回事,因为我们都以为,往后余生漫长,还可以多多指教。只是没有人想得到,所谓漫长,只是再也没有漫长。“其实,”虞白的声音听上去很冰凉,就像是这夜色一般,“当时那个晚上,我是想给你表白的。”“……我也是。”我喃喃道。但我们最终都什么也没说,只是心照不宣地插科打诨又一天。“我担心你会不喜欢我,一切会只是我的自作多情。”我轻声道。“那我则是一个真正的傻瓜,”虞白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担心你会不喜欢我,但我担心早恋会影响我的成绩。很自私吧?”我摇摇头。“我以为我还有很多的机会,只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很多事情,如果不去做,就永远都做不了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但还好,我现在还有接续的机会。”“小森,”虞白紧紧扣住我的手,牢牢地看着我,“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这是我当时想说的话,也是我现在想说的话。”他的指尖很冰凉,像是玉一样。我想起鹿子跟我说的话,她说,你真的觉得你得偿所愿了吗?我忽然觉得一切都很陌生,就像是一道我不能理解的数学题。也是在那一瞬间,没有缘由地,我忽然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恍然大悟:故梦终不再,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抽出了手:“对不起。”虞白望着我,他的眼神很哀伤:“你是不是在怪我当时的自私?”“不是,”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原有的气体在急速地流逝,“我永远不会怪你。我只是……”只是……我低声道:“发现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我夺路而逃。奔跑,奔跑,一直到再也喘不过气为止,一直到仿佛要死去为止,一直到好像这一辈子就会这么过下去为止。我也不知道我要跑到哪儿去,直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双手撑着膝盖,喘得像是一条死狗。我抬起头。是樊殊的宿舍楼。我怎么在不知不觉之中跑到这儿来了?这个问题像是利剑一般,让我忽然清醒了过来。让我忽然知道了我现在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而不再是困在回忆中,怎么走也走不出去——我想要见到樊殊,现在立刻马上。这就是我想要的!我立刻拿出手机。我问狗师兄樊殊回来了没有,狗师兄说没有;又问鹤师兄,鹤师兄说不知道;小沙说他下午去了讲座,但是晚上不知所踪——我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在校园里打转。我从樊殊的宿舍楼跑到了食堂,又跑到了主楼,来来回回跑了几遍,却怎么也找不到樊殊,急得我满头大汗。我想要见到他,有一些话,我想要现在告诉他,我必须要说,我一定得让他知道,我要给他说他是对的,我真的太傻了,我以为回忆就是一切,我以为回忆就必须要找回否则我这么多年的坚持就会成为笑话,我以为我对他只是感激以为对他无时无刻的想念只是幻觉。不,不是这样的,在刚刚那一瞬间我才明白,其实我——忽然,我停下了脚步。在一个路口转弯处的墙边,樊殊正靠在墙上。他的对面站着一个金发混血女生,高挑美丽,正跟他说着什么。樊殊说了句什么,因为距离太远,我没有听清。女生牵起了樊殊的手。像是感受到了我的注意,樊殊回过头来,看到了我。我愣愣地看着他。樊殊也是一愣,放下女生的手,随即朝我走来。他消瘦地脸颊被夜色的阴影弄得几乎凹了进去:“师妹,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他冷淡地说着,用了您。他已经很久没有用您称呼我了。他说在俄语中,只有家人,好友,恋人之间才能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