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飘扬,穿透明亮干净的窗棂,低沉又深情的男低音在唱:“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尹朝朝鼻头一酸,有点想哭。
她不是那种美满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幼时父母离异,绝大多数的亲戚也生活得不幸福,有的家庭充斥背叛,有的常年争执不休,呈现一种四分五裂的状态。
也因此,她毫不掩饰对春川爷爷和橘子奶奶的羡慕:“我想,能够遇见可以携手走一生的人,应该需要很大的幸运吧。我就算啦,运气一向不怎么好的。”
“傻丫头,不许说胡话。”春川爷爷作势要打她,最后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面露慈爱道,“父母那一辈的感情是他们自己的事,你一个小孩子,模样长得好,又那么优秀,将来不用你主动找,如意郎君自己就上门来喽。”
老爷子看人看得准,说着,眼神朝姜周易那边瞟了一下:“你说是不是啊?”
“咳!”正喝茶水的姜周易猛然一呛,茶杯一下子掉到怀里,亮红色的普洱茶水喷溅而出,像柴火堆里蹦出来的火星子,灼得他脸颊发烫,耳根泛红。
再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笑眼,心像被人敲打的铜锣,震颤得十分厉害。
02
正月初六,送穷神。按民间习俗,这天家家户户都要进行大扫除。
尹家。
尹朝朝万万想不到,这一扫,竟然扫出糟心事来。
她不过是上个厕所的工夫,藏在床底的一箱子小说便被尹瀚生阴错阳差地发现了!
七八个大本子,随便翻开一本都是密密麻麻的字,上头的一笔一画,凝聚了尹朝朝五六年的创作心血。
与此同时,她写小说时有个习惯,会在本子右上角记录创作日期。
她一度认为这习惯不错,但在这一刻,她恨不得将右上角全部撕掉。
因为尹瀚生在翻腾的时候,发现了她近期使用的那一本。自打开学以来,她隔三岔五便记录一段,最新一页小说内容,日期正好是昨天。
尹瀚生气得头顶都快冒烟:“尹朝朝!你怎么跟我保证的?不是说不写了吗?怎么背地里又偷偷摸摸捣鼓起来了?我看你是贼心不死啊!”
尹朝朝小声争辩:“您只说上学期间不许写,业余时间也没下‘禁令’啊。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写点东西,自娱自乐怎么了?”
“闲着也是闲着?”尹瀚生额头青筋暴起,“尹朝朝,你是不是仗着自个儿年级第一了不起啊,我跟你说,就你这学习态度,迟早得完。”
“学习学习,又是学习。爸,您平心而论,学习上的事我什么时候怠慢了,哪次作业不是认真完成的,哪回考试没认真准备过?”尹朝朝据理力争。
她平日里很怕尹瀚生,但倔脾气一旦上来,便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打起嘴仗来,也是毫不含糊:“我知道您想让我考清华北大,但凡事都得有个度不是?人家老师都说要掌握劳逸结合呢!您管得也太严了吧。我一没早恋,二没打架斗殴,写点东西怎么了?”
“混账东西!”尹瀚生情绪上来,一巴掌扬了过去。
“啪”的一声,尹朝朝只觉左边脸颊火辣辣地疼。
脑子里一片混沌,跟糨糊似的,还是那种煮到沸腾直冒热气的糨糊。尹朝朝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声音颤抖且带着怒意:“爸,您打我!就因为写点小说,您竟然狠心打我!您您您……”
尹朝朝“您”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面前的人是她爸,她再生气也不能吐脏字,更何况,她根本就不会骂人!
所以,如果这时你处在第三视角,就会看到这样一幕好气又好笑的画面——
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梗着脖子看着她的父亲,脸色涨红,气得直跺脚,可憋了好半天,只哀怨地喊出一句话:“您过分!”随后,夺门而出。
然而,气不过三秒。
当身后响起一道“嘭”的关门声时,冷风飕飕的楼道里,身穿单薄卡通睡衣、脚趿拉着棉拖鞋的尹朝朝便后悔了。
家门外太冷了!
她实在是被自己不留后路的行为蠢哭了!生气就生气,怎么能连件羽绒服都不拿?鞋子都不换?并且,忘记拿钥匙,兜里一毛钱都没有!
当然,她也不是没想过转回身敲门请继母陈秋燕扔一身衣服出来,但那样做实在太掉链子,弄不好尹瀚生又会逮住机会教训她,并且叫嚣:“你有本事就别回来!”
尹朝朝觉得,离家出走这种事,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她愣是硬着头皮往楼下跑,一门心思往赫尔苏街上跑,维修铺、馄饨摊、小发廊,还有报刊亭,避风头的地方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