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信之人只说不知如何就起了火,可尤江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那新县令搞的鬼!
这事实在是大大出乎了尤江的意料。他们一族消息灵通,早就知道朝廷有意派官前来,不仅如此,他们还从青州知府口中得知来的是个新科进士。
对于这个新县令,尤家上下都未放在眼里,一是尤家大哥特意打听过,知道这个进士是穷苦出身,既无背景,又无家财,而且年纪未及弱冠,还是个妥妥的生瓜蛋子。二是无涯县换过的几任县令,无一不是被他们拿捏得死死的,因此尤江是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就赵宝珠到任之时接了个消息,转头就忘到了一边儿。
谁知再得知消息,竟然是后院起火!
尤江做梦都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天。新县令走马到任才不出半年,就烧了他们的丝厂,还把他们的家给抄了!
此等奇耻大辱简直像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了尤江脸上。他自诩地方一霸,到头来竟然被一个青瓜蛋子、小小一县令摆了这么大一道!也不知谁给那县令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对他们尤家下如此毒手!
尤江本就是心肠歹毒之人,被如此下了脸面,心中顿时恨极了赵宝珠,咬牙暗暗发誓一定要将那小儿剥皮抽筋,以解他心头之恨!
尤江满腔怒火,一路狂奔至无涯县,一如城门便向县衙的方向奔出。
待进了城,无涯县内户户门窗紧闭,极其安静,一点儿人声都没有。尤江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要找赵宝珠算账,顾而虽然注意到了却并未留意,觉得是这些愚民是听闻了他要回来的消息,一个两个都躲着不敢出来。
然而就在他一路纵马,眼看着就要到县衙之时,马前忽然出现了一股人流。尤江不得不扯住缰绳,皱眉看着面前的人,发现他们都在往一个方向走。
这时尤江才注意到城中的铺子都没开店,家家户户也似都是空的,他皱着眉左右看了看,终于生出几分疑惑。遂翻身下马,随便抓了个人揪着衣领提起来:
“你们在搞什么鬼?!”
路人一抬头见是尤江,差点儿被吓得尿出来,在尤江瞪得似铜铃般的眼睛下颤着声音道:“我、我们去菜市口看砍头。”
尤江一听这话,神色立即一沉:“什么砍头?砍谁的头?快说!”
那人被吓得不轻,生怕尤江一个不高兴将他的头拧下来,极其小声地道:“小、小赵大人要砍尤三爷和各位夫人的头,铡刀已经拉到菜市口了——“
这话’轰隆’一声打在尤江耳边,他脸色骤然一变,把那人往地上一推,遂翻身上马,一勒缰绳,掉了个方向朝菜市口奔去。
在惊怒之下,尤江几乎是什么都顾不上了。那狗官竟然如此大胆!他们尤家一家子都在他手上,若是他去晚了——
尤江越想越心惊,马匹被他打的嘶鸣不断,一路冲到了菜市口,隔着二里地就看见了在日头下闪着寒光的大铡刀。菜市口里三层外三层被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仔细一看,那铡刀的刀刃上似乎还带着血迹。
尤江心里猛地一沉,顿时目眦尽裂,翻身跳下马,直接揪住围在最外头的一人将其掀翻,奋力朝中间挤进去:
“都给老子滚开!”
众人惊叫连连,人群中硬是被他挤出一条路来。尤江满面通红,喘着粗气挤到了最前头,然而抬头一看,却并没有在铡刀下看到尸首,又转头往四周望,竟也没看到尤家人的影子。
而这时他正站在百姓包围的最中央处,尤江忽得一顿,缓缓回过头,便见包围圈外,他的马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不好!
尤江心中警铃大作。
然而已经太晚了,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声断喝:
“抓住他!”
刹那间,所有百姓一拥而上。陶章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率先一个飞扑,两只臂膀狠狠钳住他的脖颈。
尤江措手不及,眼珠登时暴起,下意识就想反击。然而他再是勇武,一人也抵不上这么多人的力气,很快就被拥上来的百姓制住手脚,又不知被谁从身后踹了一脚,整个身体宛若一堵墙似的倒下,激起了一地尘埃。
见尤江倒地,周围的百姓皆欢呼起来。
“尤贼倒了!尤贼倒了!”
“快快压住他!”
“我这儿有绳子,快拿去将他绑起来!”
“陈小子,你按住他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