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力气很轻。对方的身体很明显地放松了,有湿热的两滴液体落在他肩膀上。
他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的,没事了。”
“有我在呢,不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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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荣回到家的时候,赵继伟和程树民正并排席地而坐,各自横捧着手机,全神贯注地进行着艰苦战斗,炸鸡外卖盒大敞着,几个易拉罐或躺或立,围绕着他两位老人家。
气得他把刚买的菜往地上重重一扔,“都给我干什么呢!”
“呀,你怎么回了!”程树民抬起头,又留恋不舍地瞟回屏幕,手一直没停,“哎——呀呀呀!”
赵继伟的反应则不同,瞬间把手机一按一丢,“蹭”得一下子就爬起来,站得比军姿还正。
“二叔,你回来了……”
赵家荣没看他,对着程树民的大腿就是一脚,“你他妈的,怎么还在我家。”
“不是你让我等你的嘛。”程树民嘿嘿笑着,腆着他那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再说了,我还能去哪啊。”
赵家荣眼睛斜瞅了瞅炸鸡盒子里几根啃得光溜溜的鸡骨头,又扭转头,瞪了赵继伟一眼,“谁付的钱。”
“哎呦~”程树民摇晃着站起来,龇牙笑着,“你这话说的,我能占咱孩子的便宜不成,我成什么了我。”
赵继伟吓得脖子一缩,“二叔,你别生气。我也想等你回来着,结果程叔说都这个点了,你今晚上肯定,肯定……”
话没说完,他一眼看见被丢在地上的一兜蔬菜,忙一溜烟儿地拎起来往厨房跑,“我给您做饭去!”
剩下赵家荣和程树民站在客厅。
四目相对,赵家荣眯着眼睛笑了一笑,“你倒是说说,我肯定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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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树民认识赵家荣,是通过标准流程,软件上加了好友,时不时撩他两下,约出来见面,晚上去宾馆。
两个人撞号,这事就了了。可说来也巧,第二天在烧烤摊就又遇见,赵家荣不尴尬,隔着一片塑料桌凳烧烤炉子密匝的人头,远远地,草草地瞅了他一眼,然后在他一众工友的喝彩声中,继续吹一瓶啤酒。
他长得不帅,甚至平庸,但眼神里很有东西,绝不普通。
程树民当晚就坐在那儿,一直心猿意马地吃串,等到隔壁桌散了,立马拎着酒瓶子过去搭讪。
两个人一路喝一路走。程树民比他大上几岁,那会儿还没被裁员,老爹也还没病,恰好在空窗期,一个人过有钱有闲,而当时赵家荣还住工棚呢,一个月没几个子,还轻易拿不到手。
程树民看见环境,就提出让他住自己家去。
时间不长,也就差不多三四个月的样子,会分开是必然的,他俩都没太认真,很后来才知道,那会儿碰巧,都是他们彼此最伤的时候。
再相遇,已经是好几年后了。在另一个城市里,物非人是,机缘巧合,两个人聊起曾经,不约而同地,都不太愿意承认对方“恋人”的这个陈旧身份,更多的是调侃玩笑。彼时双方境遇调转,尤其是经济方面,程树民自然而然地被收留了,就像他当年收留对方一样。心境变了,这次是货真价实地做了纯粹朋友,那些年轻的轻狂幼稚,偶尔笑着轻描淡写,没人再去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