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画面如锐利盘遒的荆棘,刺得?他目眦欲裂,眸色如墨。那道欲遮似开的帘纱勾勒出两道衣襟紧挨的身?影,更似一把干柴添入蠢蠢欲动的盛焰中?。
他让她好生学琴,她竟敢用这副殷勤作笑的神态同旁的男子闲谈。
郑旸博学渊识,饱读诗书,忽见祁明昀扯落帘子闯进来,哪怕方才触上兰芙的手并无他意,仅是为了教习音律,却也令他慌张收手,匆忙拜下:“下官拜见王爷。”
离了帘纱遮挡,风雨无忌拍洒进亭中?,寒风凛冽吹刮,仿若要?剜人一层肌骨。
兰芙被祁明昀之举吓了一跳。
他今日算是回来得?有些晚了,万幸她方才得?了郑旸的指点,已然搞懂了那几个极其相似的音弦,哪怕是即刻对着他弹一遍,也定不会露怯。
“我已经?学会了。”她全然不曾察觉风雨将至,双手抚琴弦,欲要?弹给他听。
“哐当”巨震,祁明昀高抬手腕,便将那架琴砸了个粉碎,冠角凤额断裂,五根弦分崩离析。
兰芙意识到不妙,这才缓缓抬眸细观他的面色。
他清凌狭长的眉骨沾上雨珠,透着冷冽逼人的气?势,双眸阴翳灰暗,如古井无波,面容幽沉似淬刀寒芒。
她脊椎渐生凉意,脚底陡然僵冷,可任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出去了一日,自己?又是如何能惹到他,令他回来便大发雷霆。
她不敢言语,唇瓣包裹牙关,细微颤抖。
郑旸撩袍跪地,不敢起?身?。
祁明昀的视线先略过?兰芙,而后落到郑旸身?上。
他真想?杀了他,剁下他的手。
可郑旸的祖父任幽州节度使,父亲乃新任兵部尚书,家中?世代?簪缨,在朝中?威望颇深,他欲修剪那些世家残枝,还需得?仰仗这些朝中?老臣。
他杀不了郑旸,只能寻个罪名打?他几板子,留他一口气?。
郑旸被拖下去时,神态自若,并未挣扎求饶,脏污的泥水溅上他清白?的衣袍,带起?一路纷扬水花。
兰芙本以为祁明昀这场莫名的火是冲她来的,谁料他二话不说便直接命人将郑旸拖了下去,她愣在原地,神思纷乱。
“郑先生他怎么?了?你为何要?——”
祁明昀掐起?她细嫩明敞的脖子抵在厚冷的壁上,耳边仍在回荡她方才同郑旸说话时温婉的语态,浓暗阴鸷的目光朝她压下:“你倒还有心思关心旁人?”
兰芙猝不及防被他猛烈抵撞,脑中?混沌四涌,五脏六腑都被撞得?生痛,髻间一枝银花钗溜出发丝,坠落在地。
她宛如一只亟待被侵吞的兔子,承受不住他的手段,可又不知他气?从何来,嘴角尝到滴滴咸涩,慌不择言:“我有……有在好好学,一刻也不曾懈怠……”
“你说的不曾懈怠,便是时时刻刻同别的男人肆意谈笑?”
这句话仿若晴天霹雳,朝兰芙狠狠砸下,知晓他气?从何来后,她只觉荒唐可笑。
他这个人偏狭自私,倨傲阴诡,她与旁人清清白?白?,不过?说几句客套之言便要?引来他的无端猜忌。她是惧他怕他,可不代?表她就能将心底的尊严拿出来任他随意践踏。
她自认问心无愧,是他魔怔痴狂,疑神疑鬼。
他囚她欺他,剥夺她本该恣意的身?心,束缚她的吃穿住行?,让她学她不喜欢的琴棋书画,甚至不准她同她的亲生儿子见面。
稍有不快,便是一顿鞭笞折辱。
她早已濒临崩溃,受不了与他形影不离,同床共枕。
“我没有。”她双眸通红,憋着一口硬气?,死死瞪着他,以微小之力寸寸挣脱被挟制的双手。
祁明昀被她瞪得?愈发心烦气?躁,她为了摆脱束缚,指甲几近嵌进他的血肉,他再?次拽过?她的臂弯,往围栏上狠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