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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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似乎回到了过去。

在忍不住伸手抚摸了石碑中的那把匕首后，她的意识便像是断了片，倏忽闪回到了多年前的时光。

流星街的傍晚，夕阳昏黄。飞空艇将发臭的垃圾成吨倾泻，她用一柄洋伞点着地面，鞋跟优雅地踩过满地的易拉罐、塑料盒，仿佛行走在舞会上。

然后，她听到了一阵虚弱的呻。吟——在垃圾山的角落里，有个瘦弱矮小的黑发男孩。他好像刚被暴揍过，眼眶发肿，可即使如此，仍能看出他是个秀气的孩子。

黑漆漆的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倔强与清醒。像是亟待打磨的宝石。

“真可怜啊！”露娜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弯腰凑近这个男孩，笑眯眯地说，“我正好缺个仆人。我给你食物，你来当我的仆人好不好？”

已没什么气的男孩虚弱地点了下头。看起来他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于是她将这个男孩从垃圾堆里拎了出来，又丢给他三明治和果汁。看着男孩忙不迭进食的样子，她蹲下身，笑吟吟地问：“你叫什么？”

“库洛洛。”

“噢~有意思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是数字似的——‘566’。”

“那你叫什么呢？”

“你可以叫我‘露娜小姐’。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真正的死亡’。”

库洛洛愣了下，显然不理解她在说什么。

而她已经牵起他的手，就像是他的母亲一般。黄昏的光落在一大一小相交握的手上，慢慢融入她肌肤的纹理之中。

露娜领着库洛洛回了住处——她在流星街外侧的街区租下了一栋还算完好的宅子，然后颐指气使地让库洛洛拖地扫地、洗晒窗帘、搬运沙发……

将一饭之恩压榨到了极致。

库洛洛肯定很累，但他并没有抱怨什么。

就露娜的眼光看来，库洛洛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很喜欢看书，明明流星街物资匮乏，他却能从各个地方搞到书籍，后来露娜索性专门为他弄来了一书柜的书籍，还会亲自教授他一些知识——海的对面有什么，深海中的珍珠是如何模样的，贩卖珍珠的商人又是以什么语言沟通的。

库洛洛不算孤僻，有许多朋友。闲暇时，他喜欢往外跑，呼朋唤友，和他那群同龄的孩子奔跑在街道上，闹得满头大汗再回到家里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给露娜准备晚餐。

露娜见过他的那些朋友，都是些在流星街长大的、奇奇怪怪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谋生的本领和能力。

比如一个叫玛琪的女孩，她总是冷着脸，但却有着相当精准的直觉。

比如一个叫窝金的少年，年纪虽小，却浑身蛮力。

他们来到她家时，总会露出惊叹的表情。这栋足以遮风挡雨、有着丝绒窗帘与墨绿色地毯的宅邸，是他们所不敢想象的遮蔽之所。

他们一度很想留在这栋宅子里，但库洛洛拒绝了。他说：“这里不是我的家，而是露娜小姐的家。”

在露娜面前，他总是小心翼翼的。也许源于他敏锐的洞察力，他总觉得面前的女人很容易将他丢弃在此地。

某天傍晚，库洛洛精心切好了吐司面包，抹好了果酱，然后呼喊她的名字：“露娜小姐，该吃晚餐了——”

但勿论他如何朝楼上呼喊，他都没有得到答复。于是男孩儿奔走于宅邸里，搜寻卧室、画室、书房，最后，在浴室里找到了她——

浴缸被水放满，那水甚至溢了出来，将整片浴室的地砖都浸泡了。露娜穿着黑色的长裙，整个人沉在浴缸里，肌肤被水泡得苍白，美丽的脸因为水波而扭曲着。

“露娜小姐！”库洛洛的面孔一僵。他似乎有些害怕，扑到了浴缸边，从水里“哗啦”捞起她，拍打她的背部，“你怎么了……你是……死了吗？”

说出“死”这个字的时候，男孩黑色的瞳眸轻轻地缩了起来。

因为露娜的样子实在是太像死亡了。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面色苍白、肌肤发皱，瞳孔也有些涣散。

就像那些因为饥饿、疾病、斗殴而腐烂在流星街上的尸体一般。

“露娜小姐……露娜小姐。”就在库洛洛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乎哭泣一般的时候，他扶着的露娜忽然动弹了一下，紧接着，露娜便发出一阵咳嗽——“咳咳咳！”

伴随着“哗啦”一声响，露娜的瞳仁迅速恢复了神采，五官也动了起来：“库洛洛，吓到你了？没事的，我不会死。”

库洛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乎根本不相信她会死而复生。

而她已经拖着一身水滴从浴缸里站起来，解释道：“我只是想体会一下‘死亡’是什么感觉而已。”

放心好了。她想死也死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