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抉择,皆如悬在头顶的铡刀。你不去夺,别人就会用你命来做攀登的基石。
在阴冷深渊中沉浮,权势如高台,堆砌的是尸骨与鲜血。而他,就是在这绝境里,一步步踩着尸骨走到了今日。
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具被争斗吞噬的空壳?
却因为她,像他这般权衡利弊、冷心冷情的烂人,也长出了一个心来。
兰珩舟道:“因为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他又顿了顿,轻笑了一声,透着几分苦涩:“再说了,陈临若有意外,你定又会伤心。可我不一样,你这么讨厌我……”
陆瑶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抖,心中酸涩愈深,却无从发作。
兰珩舟手在她腰间紧了紧,像是汲取最后的温暖。声音轻而沉,带着不加掩饰疲惫与一丝满足:“陆瑶,我很高兴……你能来……”
话音未落,他环住她腰间的手忽然无力垂下,整个人向旁侧坠去。
“兰珩舟——”
陆瑶心头骤然一沉,下意识松开缰绳,转身伸手抱住他。
可兰珩舟身躯倾斜,拖得她也从马背上跌落。
她身体重重撞上地面,草屑与尘土飞扬,剧痛袭遍全身。
兰珩舟倒在她身上,鲜血染湿了她衣襟。陆瑶皱眉忍住痛意,手臂吃力地撑起,将他慢慢扶稳。
她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张曾经清隽如画的容颜,此刻犹如风中将熄的烛火。月光洒在他胸膛上,映出一片被血迹浸透的暗红,战甲边缘血珠仍在不住滴落,触目惊心。
她双手颤抖着托起他脸,掌心沾满了他滚烫却逐渐冷却的血液,令她无措又慌乱。
“兰珩舟……”她眼神骤然发紧,声音带着止不住颤意,“兰珩舟……!”
他唇抿得极紧,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却再没有回应她。
陆瑶胸口像被狠狠攥紧,难以呼吸。她紧紧抱着她,试图换回一点温度,几乎是近乎哀求地低声唤他:“兰珩舟……睁开眼看看我,听到没有!”
微弱呼吸从他唇间逸出,却像一根孤悬于风中的丝线,随时可断。
陆瑶咬紧牙关,眼底猩红,声音发抖却不容拒绝:“你不能死……不是说我的命是你的吗?这算什么,你不准死!”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从慌乱变得冷决。
她迅速俯身,双手探向他胸口伤口。
箭矢深深刺入血肉,鲜血顺着箭尾渗出,染得他整片衣甲暗红如墨。陆瑶指尖触碰到伤口,感受到的是温热血流,和箭杆刺破肌理微弱颤动。
她眉心狠狠一皱,目光决然。她翻出匕首,在月光映照下锋刃闪烁。
匕首轻轻斩断箭尾,随即挑开伤口附近甲片,甲胄与血肉粘连,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伤口猛然涌出血流染红了她的手,她却无暇停顿,动作越发迅速。
剥开衣甲时,一枚红绫香囊从甲缝间滑落,上面还绣着张牙舞爪的鸳鸯图,线迹歪斜,此刻已被鲜血浸透。
陆瑶怔了一瞬,眼眶酸涩。这香囊她绣了不少,往日每见兰珩舟一回,便强塞一枚,戏言道:往日每见兰珩舟便硬塞一枚,笑着戏言:“凑够一百个,你就是我的人了!不够?那我再绣一百个、一千个,这可是我从月老庙求来的符,可灵了。”
却不曾想,他竟还留着。
她抿紧唇,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手上一刻不敢停顿。
衣甲彻底剥落,露出兰珩舟紧实胸膛,胸腹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肩头与腰侧的两道狰狞箭伤,血肉翻卷,伤口贯穿见骨,周围还有数道交错的伤口。
陆瑶有些失神,但很快又咬紧了牙关,手速极快地稳准狠拔出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