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试探性地问了句:“阿爹,若是……我是说若是,修好了太后的娈兮宫,你可曾想过,我们离开官场和上京,纵情山水,去求天下奇闻壮观,以知天地之广大……”
不待她说完,崔老爹连连摆手:“又来说这孩子气话!阿爹已经说过几次了,这仕途可是能说放就放的?何况你祖母尚在,无论如何她也是我母亲,父母在,不远游……”
“行行行,不远游。”
崔妙璩挥手打断他施法。
看来规劝老爹是行不通的,只能再想其他法子。
然而未等她想到,太后回京当日,上洛府忽而着人敲开崔家大门。
“奉命捉拿藏于府中的杀人嫌犯——”
“崔妙璩。”
……
上洛府,帅正堂。
如花似玉的二九女郎,身着半旧雪青绣折枝堆花袄裙,未披大氅,眉间发梢淋落雪色。未知是冷或惧,长而密的睫羽微微颤动,眼角珠泪悬而未落,叫人平添三分怜惜。
素日凶神恶煞的差役,惯来喜将人“啪——”一下扔地上,先给一个下马威。如今不免手脚放轻,心下嘀咕。
看着一只手便能折断的娇娇儿,真是那先用剑捅再以石砸不将人置于死地不罢休的母夜叉?
上洛尹洪文济近来焦头烂额,好容易将那夜的暴民悉数抓捕,连夜收监问罪,忙得觉都不敢睡。眼见曙光不远,忽而从救出的妇人中冒出个半死不活喊冤的,道自家姐妹并非死于暴民之手,而是崔监丞家的独女、崔妙璩所杀,恳请府尹明断冤情,莫令真凶脱罪。
洪文济一口老血。
眼见太后已在长沙王义子、游击将军宋俭的护卫下归京,随行之人更是多了个进京完婚的准太子妃,一行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如此重要的日子杀出个程咬金,官司还一团乱麻,洪文济只恨不能通通收监!
怒视堂下颤栗跪着的少女,他打定主意速战速决,绝不许横生枝节。
“崔妙璩,你可认罪!”
他问。
“妾、实不知何罪之有……”
崔妙璩哭哭啼啼。
“还敢狡辩!那日暴民冲寺,人皆遇险,只你主仆二人平安无事,当日问起,矫言有僧人相助,尼寺何来僧人?!事后寻到镜水寺主持,更是铁口断定庵内从未有过僧人。想来必是你趁乱杀人,为求脱罪而有意捏造!”
洪文济眼睛瞪得有如铜铃:“为你所杀之人,乃是入了良籍的家仆。且你剑刺在先,石砸于后,非取人性命不可,此为故杀,按律当斩!此一罪。你为脱身,捏造男子藏寺,毁寺清白,人佛共弃,此二罪。你还敢说,不知自己何罪吗?”
假意啼哭的崔妙璩听到此处,心中已然分明。
只见她不疾不徐抹了泪,吸气,开口。
“敢问府尹,妾杀的是哪家家仆。”
轻轻巧巧一句话,竟将适才凛然正气的四品官员逼得吞吐起来。
“是、崔家的。”
崔妙璩闻言飞泪:“妾也是崔家之女,为何要杀伤家仆性命呢?府尹有所不知,妾也是为着自保啊!”
“即便是说,你承认自己枉杀家仆!”
洪文济顿将之前的局促抛诸脑后,追问道。
“妾不否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要妾以命相配也无不可,只是断不能不明不白、蒙冤含恨!妾愿与那位状告之人对质,务求还原当时情状,再请明断。届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番慷慨陈词,说得洪文济再度踟蹰。
若要当堂对质,只怕再起波澜。然则对方毕竟是官宦之女,那妇人状告之言亦多有不尽不实……可崔家大房毕竟也在背后使力……
正头痛,长史刘曹匆匆而来,附身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