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想了想,道:“算了,不追了。”
他迟疑了下,又对沈青筠道:“阿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今日之所以对沈娘子不甚礼貌,或许是因为上月林御史之事吧。”
所谓上月林御史一事,指的是一位姓林的御史上书弹劾沈谦,结果反而被沈谦捏造罪名,削职流放,这事让很多清正大臣心中愤懑,太子的意思是,恐怕齐冷是因为这件事迁怒沈青筠。
太子又道:“但阿冷他不是一个会向无辜之人发泄怒气的人,等过段时日,他就会想通了,到时自会向沈娘子赔罪。”
太子的话,倒是将沈青筠的思绪回到了她和齐冷刚成亲的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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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之女出嫁,自然是锣鼓喧天,排场盛大,洞房当晚,齐冷用喜秤挑起沈青筠的喜帕,妆容娇艳的少女直勾勾看着他,羞涩一笑,齐冷却双眸冷淡。
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饮合卺酒,直接合衣睡在喜床上,沈青筠怔了下,喊了声:“殿下?”
但是齐冷反而侧过身,她只能看到他红色喜袍覆盖下线条精壮的脊背,沈青筠又喊了声“殿下”,仍旧没有回音。
沈青筠抿了抿唇,垂眸在他身侧合衣睡下,洞房花烛夜,就是这样冷冷清清度过。
接下来几日,齐冷都歇息在书房,踏都没踏进她的卧房。
沈青筠实在忍无可忍,于是寻去书房,齐冷刚刚沐浴完,墨发只用发带简单束起,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白色中衣外面只简单披了件外袍,因为他喜好驰马试剑,所以身材不像其他皇子那般文弱,反而精壮有力,沈青筠都能从中衣领口瞥到他结实胸膛。
齐冷正在低头翻着一本兵书,他没有预料到沈青筠会这样闯进来,他一惊,下意识拢上外袍,沉声道:“出去。”
沈青筠鼓足勇气:“妾既然嫁给了殿下,这定王府就是妾的家,殿下让妾出去哪里?”
齐冷不悦:“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沈青筠索性破罐子破摔:“殿下说妾胡言乱语,那妾不妨再胡言几句,妾与殿下成亲多日,殿下为何对妾不理不睬?妾不知,妾到底做错了什么?”
齐冷合上兵书,冷淡道:“那好,我问你,你为何嫁予我?”
沈青筠没有预料到齐冷会问这个问题,她一怔,齐冷讥嘲道:“那么多圣眷正隆的皇子你不嫁,偏偏嫁予我,沈青筠,你,或者说你的父亲沈相,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嘴角弯起:“我可不信,你是因为爱慕我,才愿意嫁给我。”
彼时齐冷留给众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沉默寡言、孤僻冷淡的王爷,沈青筠虽隐隐窥出齐冷沉默背后的韬略雄才,但也没想到刚嫁给齐冷,就会被他识破。
不过既然齐冷怀疑是沈相主使,她索性将错就错,继续这样引导,免得被齐冷发现她实则是为了复仇而来。
沈青筠咬了咬唇,眸中露出一丝凄惶:“所以殿下觉得妾嫁予殿下,是另有所图?”
“不然呢?”齐冷只回了这三个字。
沈青筠没说话了。
没说话,就是默认。
默认是她父亲安排她嫁给齐冷的。
还好齐冷按照她引导的猜测下去了,他脸色又冷淡了几分:“你回去告诉沈相,别白费力气,我这里没什么他想得到的。”
沈青筠苦笑:“听起来,殿下颇为厌恶父亲。”
“一个靠阿谀奉承坐上宰相高位的大臣,难不成还要喜欢?”
“那殿下为何答应迎娶妾?”
“这你要问你父亲。”
沈相擅自求了皇帝赐婚,而齐冷事先根本不知道,赐婚圣旨一下,齐冷就算心中不愿,也无法抗命。
沈青筠眸中苦涩,她道:“原来殿下对妾的父亲如此不满,那为何除了对妾不理不睬之外,在其余方面,并未亏待妾?”
嫁入王府后,管家之权给了沈青筠,王妃该有的吃穿用度,都没有短沈青筠一分,府中的下人也不敢因为齐冷的不理睬而看轻沈青筠,她除了独守空房,其余方面,倒颇为滋润。
齐冷抬眸,道:“怎么?你觉得,我要因为对你父亲不满,就要磋磨于你?”
他声音和他的面容一样冷淡:“你是觉得,我应该夜夜与你欢好,在床榻上一边享受你的身体,一边折磨于你?在这定王府,你要名为王妃,实际过得连最低贱的侍婢都不如,随便哪个下人都能对你呼来喝去,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气?”
沈青筠怔住。
齐冷一字一句道:“无能的男人才会在女人身上发泄怒气,这种事,我齐冷不屑做。”
他垂下眼眸,重新打开兵书:“你走吧,莫再扰我清净。”
说罢,他低下头,再未理睬沈青筠,昏黄烛光下,沈青筠怔怔看着齐冷,眼前的男人剑眉入鬓、一双凤目凌厉英气,翻着兵书的手指指节分明,沈青筠抿了抿唇,行了个万福礼,就掩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