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在这里跟我说糊涂话!”
江宏斌喝止住向南。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对他江宏斌讲道理,因为他就是最大的道理。
他白手起家,一路摸爬滚打,在诡谲云涌的商海中独自沉浮,多少次差点溺水,他都要挣扎从旋涡中探出头来继续搏激流。
钱就是一切!
当钱站起来说话的时候,所有的真理都沉默了。
权力是什么,政客是什么,都是为他江宏斌所用的棋子而已。
他胸怀江海如此殚精竭虑地活了说么多年,拼了这么多年,算计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轮到向南这么一个坐享其成的丫头片子来教训自己,教自己做人了?
反了,一切都反了!
“在这个家里,我努力赚钱,供你们吃,供你们喝!到最后,你们竟然反过来捅我一刀。向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江宏斌最后的绝望中仍是满满的自以为是。
“江宏斌,是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向南站起身,裙摆旋过椅子,“是!我不否认,在这个家里,确实是你扛起了经济的担子!但这是我让你这样做的吗?!你为了自己的事业,选择不让我出去工作,把我一个正值大好年华的人,禁锢在这个金丝笼里,每日为你买菜做饭,铺床迭被!你问过我的意见,我的理想吗?”
江宏斌一愣,挥起手想以暴力止住向南继续往下说。
但他犹豫了,向南从未在他面前说过这些话,更从未在他面前这样说过话。
这一刻,他倒真想听一听,他究竟错在哪儿了?
向南继续道:“还有梓涵。她是你出门攀比的工具吗?如果她不优秀,回来就不受你待见;她不优秀,你用钱砸,也要把她‘砸’得看起来优秀!你送她上贵族学校,报各种各样的补习班,但其余的时间,全部把她丢给司机和保姆,还有各种各样她根本无法应对的关系。她的亲密关系,几乎为0。就这样,你还因为过往对前妻的积怨,连她一个想买香奈儿的请求都不肯满足!因为你不允许她物质,她的物质会让你想起当年那些因为没钱,自尊被践踏的时刻!可是梓涵她有什么错?!她也是人,甚至她还是一个未成年人!你知道她为什么一心要买一个香奈儿吗?那是因为贵族学校里攀比成风!她如果不买一个香奈儿,其他同学就说她是‘私生女’!她接受不了!你再有钱又怎么样?别人照样看不起她!”
江宏斌沉默了,江梓涵方才抵着瑞士军刀的倔强脸庞,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瞬间竟然真的有些迷茫,难道,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还有家巧。你像对待一件工具一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妹妹!她已经三十多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关心过她的情感需求吗?你知道她为什么明知吕凉不靠谱,还要飞蛾扑火地扑上去吗?一方面,因为吕凉碍于你的面子,对她特别温柔,补偿了家巧这么些年感情上的缺失!她明知道这份爱是虚伪的、暂时的,但是她就是像品尝毒品一样,奋不顾身地饮鸩止渴着!因为,她真的‘渴’啊!另一方面,你作为哥哥,对待爱情随便潦草的态度,深深影响着家巧。她觉得这世上完美真实的感情太难得了,所以既然得不到,她就不想要了!你以为给她安排几场相亲就能拯救她么?你压根就不明白,你每一次地让她去替你‘擦屁股’,都是在深深地伤害她!”
江宏斌在向南激愤的话语中,一分一毫地逐渐低矮下去,直到完全蹲在地毯上。
“还有妈。江宏斌,你知道妈这么多年为什么吃斋念佛吗?你让我给她炖再多的山珍海味,也弥补不了她的夜不能寐。知儿莫若母,你在外头所做的那些事,都通过你每天每夜凝重阴鹜的表情反馈出来!她是妈,只想你平安,够吃够用,人品能荫及子孙就行了。你赚得钱越多,其实老太太越没有安全感!你常年不在家,她只能将这种不安全感发泄在周围人的身上,最终成为了一个人人都厌弃的老太太。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没有看清楚吗?”
“可是!这和我做生意的手段有什么关系!”
江宏斌猛然站起身,推搡着向南对他咆哮,“这些话,你完全可以早一点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毁掉我?!毁掉洪江的一切?!”
“江宏斌。”
他越激动,向南越发冷静。
在他身边的这两年,她的一双慧眼和悟性越发将现实看得明白透彻。
“你做生意的那套方式早就过时了。真的。”向南幽幽道,“我不会和你讲什么共赢。但你要知道,在丛林里,当你的所有天敌都死光的时候,你以为你大获全胜,其实生态植被早就被破坏,离世界末日也就不远了。经济体系和金融体系里,不是只有房地产。你想坑死所有人自己发财,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过时也太混蛋了!”
江宏斌怔了,小小向南一番高屋建瓴的话,竟然一时间让他无法反驳。
自己两年前究竟娶了一个怎样的女人啊?
他当初不就是看中她小门小户的出身,极其好拿捏,又是学艺术的,傻白甜好掌控,才娶回家的吗?
为什么温柔和顺的白莲,有一天突然就变成了带刺扎手的烈焰玫瑰?
而这一切,他竟然毫无察觉。
是了,是他自己忽视了。
不仅是向南,所有他身边的亲密关系,其实江宏斌早就在赚钱的过程中,通通无视了。
慈不带兵,义不掌财,他以为他只要心狠意狠冷漠无情了无牵挂,就能做好所谓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