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流逝。宁扶桑脸上肤色通红,满头大汗,犹如雨下。鬓间碎发贴着脸,黏糊糊的,并不舒服。走到扬若跟前,平缓了一下气息,方才开口:“扬若师兄,我跑完一百五十圈了,麻烦你记一下时辰。”扬若仰着脸,狐疑地看了宁扶桑几眼,然后犹豫地提起笔,写下一行娟秀的小字:“宁扶桑,未时三刻完成一百五十圈……”“宁师妹,你确定是一百五十圈,对吧?”宁扶桑被他的话逗笑了,扯动嘴角:“扬若师兄是怀疑我虚报圈数吗?”扬若一张小脸顿时羞红,他挥舞双手,结结巴巴道:“宁、宁师妹,你误会了,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我就是确认一下。”宁扶桑嘴角微翘,眉眼如星:“扬若师兄不必当真,我同你开玩笑呢。一百五十圈,一圈不少,师兄放心记上去就是。”扬若舒了一口气,心里也不计较宁扶桑的戏弄了,但随后他就听见宁扶桑说:“对了师兄,这记录交上去后,顾夫子会仔细察看,然后对比我们从前的纪录,看看每个人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师兄知道这事儿吧?”师父还要分析这记录档案?那大家的完成时间都推迟三刻钟的事,岂不是很明显?还有,他根本不知道大家究竟跑了多少圈啊!他们来找自己登记时辰的时候,他究竟要不要照记呢?扬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极大,他强挽颜面:“我、我自然知道,多、谢宁师妹提醒。”宁扶桑莞尔一笑:“身为同门,提醒师兄这点小事,应该的。”扬若欲哭无泪,到底是年纪小,心性单纯,事前想不到这么多。一张小脸,郁郁寡欢,最后决定将错就错。日映时分,未时将过。朝阳峰广场上的人都散去,扬若整理了一下东西,也离开了广场。明堂。因为宁扶桑今日跑完圈迟了一点,她到的时候,堂中已经有了不少弟子。不过大多数人,更倾向把时间用在修炼上,因此明堂之中,并非座无虚席,环视左右,宁扶桑在角落里的一个蒲团上坐下。讲课的男子年约二十,穿着青衫,身长如竹,手握一卷竹简,侃侃而谈。“众人皆知,东西二州、南北二州,由中间的妙行州隔开。今天,我们便讲一讲这中妙行州。”“中妙行州,蕴天地之灵秀,古来今来,人才辈出。因其地理位置的特殊,遏南北、东西,互通有无,故而隐有凌驾四州之上的意思。”“妙行州阻绝了我们郁灵州同南春和州间的要道,因此,我们北郁灵州与南春和州,遥遥相望,鲜有来往,互不知深浅。”“游历山河之际,我曾听过半截杂诗,诗上言道‘偏南之地不见雪,寒北灵境不知春’,说的正是南春和州与我们郁灵州的不同风情。”男子声音温朗清润,不疾不徐,讲的又是大家从未踏足过的妙行州,众人听得入迷。“妙行州,位于整座钟灵天下的中枢位置,接四州边壤,互通有无,最为繁盛热闹。其间凡人,岁高者可至二百来岁。”“妙行州这个名字,亦是有趣。遏四州之要,集天地钟灵造化之秀,如此人杰地灵之所,岂不妙哉?”“步,行也;趋,走也。二者一徐一疾,皆谓之行。”“行乃人之步趋,从彳、亍。彳为小步;亍即步止。”“无论是我们北郁灵州要去到南春和州,还是西边的阳池州要去到东边的曜明州,若非绕路,便只能步于妙行州,止于妙行州。”直到堂内轻烟袅袅,朦胧若无,焚香渐灭,男子合起竹简,淡淡说道:“今日明堂授课结束,大家若无问题,就散了吧。”有弟子举起手问道:“季夫子,您下次在明堂讲课,会是什么时候?”季清渊整理书简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道:“近三年,我都不会再开课了。”原本在往外走的弟子们,驻足停了下来,纷纷向堂内看来,不明白季清渊为何突然就不授课了。这位季夫子,年纪轻轻,博闻广学,待人亲和,讲的郁灵州地志风味有趣,并不枯燥乏味,他们都很愿意来听季夫子的课的。有人问出大家的心声:“季夫子,您的课讲得很好啊,为何后面就不开课了?”季清渊眉梢轻扬,眼中含笑,温声道:“并非日后都不授课了,只是近三年,准备去游历一番南春和州,待归宗之时,再于明堂授课,为大家讲授春和州地志。”角落里的宁扶桑掀了掀眼帘,若有所思。众弟子这才展露欢颜,纷纷躬身致礼:“愿季夫子此去,一路顺风,阅尽和州春色。”季清渊看着这群学生,会心一笑,对于南春和州一行,亦是充满期待。天上星辰闪烁,人间烛火葳蕤。酉时七刻,传道庐内传来细碎人声低语。“今儿跑完圈,我去问剑台看外门大比了,上届新生弟子中,使剑使得好的还真不少,我观战的那几个,全都胜了!”“我听说他们的授课夫子是余万武余长老,余长老最是严厉,不近人情,但剑术也是一等一的好,他教出来的学生,肯定不会差到哪去的。”“诶,说起来宁师姐以前也是余长老的学生吧,她怎么会来和我们一块学习,做了顾夫子的学生?”“这事儿你们没听说过吗?”乍一听话里,是对于大家不知道这件事的疑惑,仔细辨听,便能发现其中掺杂着得意和炫耀的成分。身旁人胳膊肘推了推他,周围人也围了过来,将说话的男子,围在中间,颇有众星拱月的意味。男子略感得意,也不再卖关子,但却将声音压了压:“三年前,宁扶桑和同窗陈鸣比剑,陈鸣已然认输,宁扶桑却不顾同窗之谊——”他微微一顿,略有忌讳,众人听到这里,心如猫抓,哪里还等得住他卖关子,在七嘴八舌的催促声中,男子道出未说完的话:“她杀了陈鸣。”:()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