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以为自己总算适应了这个时代。
但有一天忽然有人告诉她,适应不等于接受,她自欺欺人地活了这么久,心里其实一直抗拒着陌生的时代。
她将自己的世界观强加在无法解释的事物上,由此从中获得安心感。
那是她的自我保护机制,是十几年来,一直支撑着她在这个时代活下去的方式。
那种感觉,就好像她终于真正被人看到了一样。
不是作为战国时代的人类,而是作为更加完整,有着两个世界的记忆的存在,在那一刻忽然被人发现了心里的迷茫。
明明被人指出了致命的弱点,但是真的好奇怪啊,她却忽然安心下来了。
哪怕看到她的,是一只妖怪——不,准确点来说,是一只半妖。
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活在两个世界的夹缝里,就如同她活在两次人生,两个时代的夹缝里一样。
心尖微烫,脸颊也跟着烫了起来,纱织觉得自己的反应莫名其妙,之前喜欢啊爱啊这种直白热烈的话说了好多次,但现在才真正感到了所谓的害羞。
为什么会这么害羞呢。
纱织别开视线,盯着庭院的地面。
“在奈落身边的时候,我就只是「我」。”
她感到了自己的笨口拙舌。
剖白心迹和表明爱意不同,原来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人类其实很麻烦,有很多规则要去遵守。”
职场有职场的规则,家庭有家庭的结构,要打破这些也不是不行,但这么做就要注定承担一定的代价。
“但和奈落在一起的时候,我不需要变得温柔体贴,也不需要刻意去打扮,我不需要去考虑,「作为女性我应该怎么做」,因为我只要做我自己就可以了。”
当然,现在这句话要打个折扣。
纱织抬手摸了摸脸颊:“我其实挺喜欢我身上的疤痕的。”
那是她活下来的证明。
就算曾经是一个人,她也很努力地在陌生的时代里活下来了。
纱织微微放下手。
“几年前,决定要不要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自己如果选择留在那个时代的样子。”
在穿过马路的瞬间,忽然就一眼看到了自己人生的尽头。
“有些东西,也许人只有在拥有的瞬间,才会知道那是否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纱织看向夜空。
“就像你拿到了完整的四魂之玉,意识到那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一样,我在那个瞬间忽然就明白了,留在那个时代也许能够获得普通的幸福,但那并不是我最想要的。”
“如果不回来的话,我一定会后悔。”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也许会想着,「啊,如果我当时做出了另一种选择就好了」。”
平平淡淡的没什么不好,普通的幸福也只会孕育出普通的痛苦。
但是爱这种东西真麻烦啊。
如果谁都不爱的话,既不会痛苦也不会幸福,可一旦选择去爱,爱只会加剧一个人感受到的幸福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