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寒瞧着袄子的模样,又伸手捏了捏厚度,暗暗咋舌,就眼前的新袄子,估摸外面人想要买件全新的,起码得要两吊钱。
她如今还是个粗使呢!
蒋珍娘瞧着女儿紧紧捧着袄子不撒手的欢喜模样,自己也忍不住捡起属于自己的那件袄子,轻轻地摸一摸,又紧紧地抱了抱。
光是这般抱在怀里,她便能感受到袄子热烘烘的,可想而知,等冬日来临时穿上它,定然是暖洋洋的。
蒋珍娘唏嘘道:“阿娘记得,去年,前年冬天时你就说想要件新袄子,只是娘一直没攒到钱,没办法给你做……没想到咱们刚进府里就能领到这般的好衣服。”
她说到这里,咂咂嘴,放轻了声音与女儿道:“等你进了二姑娘院里,那衣服还得重新再做过。”
“阿娘去针线房领袄子时见过,那伺候娘子姑娘的丫鬟们,穿的都是细绸做的衣裳,那袄子也是细绸做的,上面还绣着葡萄纹样,真真是说不尽的漂亮。”
“那一身的衣服,要从铺子里买的话怕是得几十贯钱吧?”蒋珍娘想着未来事,眼里满是期待。她挽着女儿的手,细细说着自个儿听来的八卦事儿:“我听人说徐妈妈他们都在外头置了房产,买了男仆婢女,在自家里也是被人换作娘子郎君的。”
“待咱们攒下银钱,阿娘也给咱们寒姐儿买间院子,置两个仆妇婢子,好不好?”
“好。”苏芷寒坐在蒋珍娘身侧,时不时应和上一声,心里却在苦恼着要如何选择时机把自己不打算进二姑娘院子的事告诉阿娘。
至于她打算攒钱赎身的事,一时半会更不能与阿娘说。毕竟对于刚刚摆脱好赌丈夫和刻薄族人的蒋珍娘而言,当下的侯府宛如她心中的桃花源,定然不会同意赎身出府的事儿,反倒会教阿娘心生警惕,不愿意或者不同意自己赚钱攒钱。
最为重要的是,赎身也需要钱财的。
且不说赎身首先要得到主家同意,其次赎身钱往往要比卖身钱高上数倍之多。
再者,她与阿娘卖身所得的银钱大多用于还债,身上仅留下三吊钱用以维持生活,加上刚进府里置办家具以及拿来孝敬管事等开销,苏芷寒盘算一番,估摸自家里顶多还剩下一吊钱。
苏芷寒垂着眼眸,安抚着自己,不要慌,不要急,她们还有三年的时间——
苏芷寒思绪骤然一顿,抽了抽鼻子,惊道:“阿娘,我怎么好像闻到一股焦味……等等!”
蒋珍娘也立刻停住了话语。
母女二人相视一眼,神色大变,她们齐齐跳下炕:“菘菜炖猪肉!!!”
所幸两人抢救及时,菘菜炖猪肉除去底下几片猪肉黏着锅底,被煎得焦焦的之外,其余的肉片还是炖煮得十分不错。
饶是如此,蒋珍娘也心疼得够呛。她撩起袖子,一手拿筷,一手拿碗,小心翼翼地夹起猪肉来,嗅嗅气味,确定上头没染上糊味才长舒了口气,高高兴兴地盛进瓷碗里。
苏芷寒先翻出早上没吃完的馒头,与刚刚从灶房里带回来的烙馍一道搁在泥炉子上热着。紧接着她又望向一竹篮的鸡脂鸭脂,想起一件事来:“对了,阿娘。”
“怎么了?”
“今日大厨房的曹妈妈教了我做烙馍,我想过去道一道谢。”
“大厨房的曹妈妈?”
“啊……其实我刚没来得及与您说,我得了二姑娘的赏赐。”苏芷寒从怀里取出钱袋,塞进蒋珍娘的手心里:“另外二姑娘还让我去大厨房做事了,以后阿娘不用担心我被赵婆子欺负了!”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蒋珍娘闻言,瞬间喜得合不拢嘴。她起身转了一圈又一圈,冷静下来才继续问道:“你说的曹妈妈莫不是那位为粗使做饭食的掌勺妈妈?”
“没错。”
“难不成……是你往后的师傅?”
“应当不是。”
“也是,咱们寒姐儿这么聪明,得拜许厨娘为师才是嘛。”
“阿娘……八字都没一撇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想想嘛。”蒋珍娘一边乐呵呵回话,一边打开钱袋去看,而后瞬间瞪大双眼:“十两!?”
蒋珍娘刷地捂住嘴,唯恐被外人听见。她慎而又慎地用双手捧着钱袋,直到送回里间放入床尾箱里才安心。
她转身重新走到外间,取来一个白瓷碗,满满盛上一碗菜:“你刚刚进灶房,曹妈妈便愿意出手相助,可见其心善,这般的人物咱们得多多联系才是。”
“就是……”蒋珍娘看着孤零零的白瓷碗,颇为迟疑:“光是一碗菘菜炖猪肉显得忒小气了,要不明儿个阿娘去后头买些果子吃食,再去道谢?”
侯府富贵,连带着下人也富贵,吃的用的穿的比外头寻常富户都要好,哪瞧得上一碗菘菜炖猪肉。
“我们又不是送礼,就是道个谢,显显心意,隔日买糕点果子送去太过正式,倒是显得不够亲近。”苏芷寒摇摇头,不过她同样也觉得一碗菘菜炖猪肉实在少了点,又苦于家里日子紧巴巴的,实在没别的东西。
苏芷寒目光转了一圈,很快落在悬在横梁下,用剩下的半条猪肉。
忽地,她双眼一亮,登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