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本就是随口说说,见到张春林如此郑重其事的回答,反而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拄着拐杖让张春林搀扶着些下了楼,一碰到老人的身体,张春林就感觉出来一丝不大对,老人的身上,似乎有些浮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难不成教授他的身体?
张春林没敢多想,可是再一联想到教授最近一直在安排后事的事情,这又不能不让他多想,教授年龄也不是太大,终究还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吃了太多苦的缘故么!
林建国的身体,自然不出张春林所料是出了大问题,不然上一次他儿子儿媳也不至于跑过来争得那么厉害,医院其实是下了死亡通知书的,但谁知道,老爷子命硬,竟又硬生生的从病床上挺了回来,但终究是大限所至,他属于靠着自己的意志硬吊着这最后一口气,而在那惊人的意志之下,其实已经是一具极具破败的身体。
当年的那一场运动,不光让他阳痿,还让他身体的本源都出现了问题,本来好生调息还可以多活几年,但是老爷子并不是那好吃等死之人,他打算将自己一生所学再一次无偿回馈给这个社会,也正是这份打算,也才让他收了张春林这个关门弟子,而上一次申钢厂里的技术支援,则是进一步推进了他的死亡过程,那种高强度的工作,又哪里是这样一个本源都缺失的老人所能够承受的,那位老院长之所以以花甲之龄领下申钢这个任务,其实就是知道老林这个副院长的身体情况更是堪忧!
可是没想到,他上去并没有支持太长时间,最后老林还是上了,而这一上,就差一点要了他的老命。
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存在在眷顾申钢,眷顾中国的钢铁产业,张春林无论是技术还是精力都足以撑起倒下去的两个老人所留下的工作,所以,林建国内心是一种已经找到接班人的欣慰,他对于张春林,心中也只剩下心满意足。
这份心思,老人谁都没说,但是有心之人自然也都能看得出来,其实张春林之所以被那么多人所器重,林建国在其中所起到的推手作用是非常重要的,作为国内钢铁行业的泰山北斗,就算帮人说说话,那都是举足轻重的事情,更何况是老头子郑重其事收的关门弟子,他嘴上虽然没说,更没有替张春林去讨要什么好处,但是他自己的地位放在那,有时候不用说,不用做,别人就已经替你考虑了,当然,这里面也有张春林自己的努力,他自己要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无论林建国怎么给他站台都是没用的。
一顿饭吃得张春林既感觉温馨又觉得难受,温馨的是师母在旁边一直对着他微笑,难受的是恩师林建国那期许而又和蔼的目光,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背叛的痛苦,幸好,这只是吃饭,随着三三两两的闲话说完,这顿饭局也结束了,张春林放下干净的碗筷,心中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恐惧吃饭!
“老林,那我带春林去大礼堂看看?”
郭明明站起身说道,这原本就是她和老林商量好的事情,因此老林自然也不会怀疑有什么,但是张春林却看出来一丝不对,因为师母的那个笑容,略微带着一丝奸计得逞的味道。
“嗯,你去吧!”他腿脚不怎么方便,这种事自然是能推就推。
郭明明对着张春林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说道:“春林,你坐着等我一下,我上楼换件衣服!”
张春林一下就明白了,想必师母要换的衣服,不是外衣,而是里面的衣服吧!
坐在楼下,度日如年的和林建国聊着天,等到楼板上响起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声音的时候,张春林抬头往楼梯那看了一眼,只见师母穿着一套薄薄的黄色风衣款款走下了楼。
“天冷吗?”林建国疑惑的看了一眼外面秋老虎的大太阳问道。
“我不是怕晒么!”郭明明脸红着回了一句。
“哦!”老林对于女人的穿着从来没过问过,他也只不过是多嘴问了一句,只是有些疑惑以往并不怎么怕晒的妻子,今天为何突然怕起了太阳。
只有张春林明白为什么,因为那是他曾经和师母探讨过的玩法,而现在,师母竟然把这一件二人幻想的事情演变成了现实!
那套风衣之下,绝对有着教授难以想象的风景!
“走吧!”郭明明走到张春林面前,径直说道。
“嗯!林教授,那我就先跟着师母去看看!”
张春林发现师母这个站姿正好挡住了教授的目光,而她却轻轻拽起了一角风衣,他发现在那土黄的颜色之下,愕然是一片黑色的风采!
他如常站起,如常告别,装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却不知郭明明看着他的傻样,心底里已经乐开了花。
“去吧!”
林建国摆了摆手,看着笑靥如花的妻子,总算察觉出来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妻子已经有多久没有笑的如此娇艳了?
这笑容,肯定不是对着自己的,那是因为张春林?
目光尾随着二人转身过去的身影,看着自己的小娇妻站在健壮的弟子身边,再看一看自己那老态龙钟的身体,感觉与那如火如花一样的美艳娇妻是如此的不般配,原本他应该是嫉妒的,可是这垂死的老人不知怎的,竟然起了托孤的念头,只是这孤,要如何托呢!
林建国的这种心理,其实是因为过于照顾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产生的对妻子的愧疚,在他的内心,他一直知道自己是愧对郭明明的,但是妻子与儿子,就像是天平的两头,总有一端要比较重要一些,他选择了儿子,但是内心也想对妻子有所补偿,所以当妻子说起和张春林合作那个项目的时候,虽然老人对于制作那些淫秽物品非常反感,但是他也并没有出言反对。
在不出言反对的同时,他也考虑过如何替郭明明谋划一下,但是这位固执的老人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如何让一个女人很好的生活下去,他手头所剩不多的资源已经全都倾斜到了儿子那一边,无论是任职大学教授还是担任申钢研究院的副院长都不能让他攒够足以让妻儿共同无忧生活下半辈子的金钱,这就是这个年代身为一个学者的悲哀,而这一次看到眼前这一幕,老人的心中生出一种想法,也许,可以让自己的学生稍微照顾一下妻子,至少在他们合作的项目上,多让出来一丝利润。
张春林既是自己的学生,也可以算是妻子的学生,让他多出一份力并没有什么不妥,因为在这个年代,弟子的地位原本就等同于半个儿子!
想到于此,老人的内心稍微兴奋了些,对于自己突然蹦出来的这个想法,他深觉睿智。
大礼堂就在学校的操场旁边,那是一栋能够容纳几百人的建筑物,学校的礼堂光历史就有上百年,青砖红瓦外面是缠绕着的青藤,是一排一排长青的松树,那些松柏代表着这所大学绵延了上百年的风骨,而这所大礼堂,更是无数学者从这所学校走出去,再重新走回来的见证!
张春林不知道有多少先辈在这里做过报告,讲过学,而他,现在竟然也能有荣幸成为其中的一员,这怎能不让他兴奋。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何教授要先让他来体验体验,原来站在台上真的是一种非常难以描述的感受,尽管下面此时空无一人,但是就看着那一排排空荡荡的凳子,想象着自己那天需要面对这么多人阐述自己的论文,他都有一种窒息的感受。
“哇哦!吼吼!”
寂静的氛围被一声喧闹打断,张春林看向一边发出声音的师母,发现她正张开双臂站在礼堂讲台的边上欢呼,那调皮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反而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张春林突然想起,师母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啊,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也曾经有过站在这里的资格?
“没有!我可没你那么厉害!”
对学生的询问,郭明明一点都不害羞的答道:“那个时候的我就是坐在下面的普普通通的学生之中的一员,不过老林倒是在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