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府。
“这是五府即将的人事变动及未来几月京营的操演章程,请公公过目。”朱瀛弓着腰,小心翼翼将具红揭的红本章奏双手呈上。
刘瑾拿过顺手递给身旁丁寿,“寿哥儿,你看看吧。”
“小子觉得没什么大碍。”丁寿自不会没事挑朱晖的刺儿,接过红本来随手翻看几下,就敷衍了事。
“那就给通政司递本子吧。”刘瑾吩咐了一声,见朱瀛答应后还不肯挪脚,诧道:“保国公还有事交待?”
“没有。”朱瀛急忙摇头,踌躇道:“只是小人在坊间听到了一些传闻,不知当不当讲?”
说着话,朱瀛偷瞥向一旁无聊到直打哈欠的丁寿,显是心有疑虑,刘瑾蹙眉道:“有话直说,咱家没什么可瞒人的。”
“是。”朱瀛应声又施了一礼,“是关于南京户部尚书雍世隆的……”
刘瑾微怔,“雍泰?他有什么传闻?”
朱瀛道:“听西边来的客人说,那雍世隆闲居在家多年,幸蒙公公起用,才得复出,当时便有乡人劝他当面拜谢公公,怎知他竟然说……”
“说什么?”刘瑾扬眉问道,连丁寿都好奇跟着竖起了耳朵。
“他说什么”进退在天,若奈我何“,丝毫不感念公公提拔知遇之恩!”朱瀛小心观察着刘瑾神色,教他失望的是老太监神色如常,并无恼怒迹象。
“呵呵,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浩荡,雍世隆这么说,倒也并无差错。”刘瑾一笑置之。
呸,大明朝若真是条条政令都出自皇帝授意,那爷们何必费事来给你递这份红本,朱瀛腹诽不已,却还是满脸堆笑,“公公宽宏大度,果然是宰相肚量,只是……”
“只是什么?有甚话一起说出来,别吞吞吐吐的。”
老太监语带不满,朱瀛心下一突,不敢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只是小的实在不忿,有人利用公公这份雅量,欺上瞒下,培植私党,反将骂名全归公公承当……”
刘瑾庞眉一挑,“你说的是哪个?”
已然到了这个份上,朱瀛也不再优柔寡断,“非是旁人,便是举荐雍世隆的吏部许尚书。”
“许进?这话怎么说?”丁寿忍不住接口问道,自宫变之后,许进表现得一向恭谨,他实不敢相信这老小子敢这么作妖。
即便丁寿不问,朱瀛也会继续说下去,向丁寿施了一礼,道:“好教丁大人知晓,那雍世隆往昔为官便以刚暴着称,为官山西按察使时曾辱打知府;以都御史巡抚宣府,又辱打参将,朝廷屡有贬谪,终弃之不用,那许尚书与雍泰素来交好,早有复起之意,只是爱惜羽毛,未得其便,今隐瞒过往,欺公公良善大度而屡引荐于前,雍世隆复出不久便掌南京户曹,为厌塞众议,却又扬言于外,道是公公因雍泰是同乡之故而用之,非出自他吏部本意,如此两面三刀,反复……”
朱瀛正自滔滔不绝历数许进罪状,刘瑾忽然插了一句,“这些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啊?!”朱瀛一愣,幸得之前早有定计,随即道:“五府之中任职官校,不乏知晓雍泰昔日旧事的,公公一查便知。”
“五府?”刘瑾一声嗤笑,“咱家还以为是兵部的人言与你听的呢……”
一句话登时吓出朱瀛一身冷汗,支支吾吾道:“兵部……想来应……应该也有知情的。”
“非但知情,想必来龙去脉更是一清二楚吧?”刘瑾似笑非笑。
朱瀛咕嘟吞咽了一下口水,觉得嘴巴干得厉害,结巴道:“小的不……不敢欺瞒……公公……所说绝……绝无一句……虚言!”
“咱家知道了,你退下吧。”刘瑾淡淡言道。
朱瀛此时哪还再敢啰嗦,战战兢兢行了个礼,匆匆告退。
“公公您觉得他话里有假?”丁寿道。
“假话还没那个胆子,不过他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刘瑾无谓道。
“以保国公的性格,当不会这般直白吧?”以丁寿与朱晖打过的交道来看,那老头儿沾了毛比猴子都精,纵然有别的心思,也绝不会让自己手下人直接下场。
“他是为了刘宇,刘至大怕是惦记上吏部的位置了……”刘瑾冷笑,“也不知刘宇许了朱瀛什么好处,这般为他火中取栗!”
“刘至大?”尽管睡了人家闺女,丁寿也不打算帮着刘宇说好话,直言道:“他掌兵部已是勉强,论才具可是不如许季升!”
刘瑾点头,显是认可丁寿论断,“才具虽是一般,好在听话,他肚里那点零碎,咱家一眼便能看通透。”
“公公的意思……六部之首要换个人了?”
刘瑾轻轻摇头,“不好说,还要瞧瞧许进究竟瞒了咱家多少……”
丁某摩挲着下巴,揣摩道:“若朱瀛所说都是真的,那许季升这般提拔故交,私心实在是重了些……”
“私心人人都有,不足为奇,”刘瑾攒着眉头,悠悠道:“咱家只怕他是生了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