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算叹息一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血债,总有一天要讨回来。而今最重要的事,是找出他为何要与狄人合作。李舍铨不过是个棋子,背后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纳兰铮视线停在禁闭的营牢门上,目光深邃:“他不简单。”又是陛下的人,又受朝廷中人的控制。“如今北疆战乱频仍,陛下暂时不会动卫国公府。人先押着,看都城那人如何反应。”纳兰铮沉默着,始终没有说话。江算长叹一声:“铮儿,你娘把你交给我的时候,便说让我好生教导你。能教到你的我已经全部教给你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只有护着你。”?三月,纳兰铮与江算里应外合,于落霞谷大败狄人,令其退至微云山以北,朝中大震。阳春三月,都城花光柳影,百卉含英。“姑娘,姑娘!”踩着繁花的影子,如兰激动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封未开的信。纳兰初正在屋中练字,见她如此激动,不由得笑道:“如兰,今天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我可不会原谅你这般咋咋呼呼的。”如兰停在屋檐下,喘了喘气,忙把信递给她:“姑娘,真是天大的事,世子胜了!”“什么胜了?”纳兰初微微蹙起眉头。“哎呀,世子在北疆大败狄人,咱们镇北军胜啦!”纳兰初脸上闪过几分讶然,紧接着点点头,放下笔站起来,柔软的脸上显出点点笑意:“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仗打胜了,她却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打了胜仗,这次总该回来了吧……这一晃过去,都这么多年了。他离开时说过,要回来观她的及笄礼,总算是没有食言。纳兰初用指尖将微皱的信抚平,轻言道:“哥哥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这倒是不知。”如兰目光试探,“世子的信就在这里,姑娘何不亲自看看?”纳兰初依言,拆开信件。纳兰铮的字已与过去大不相同,杀伐果断之余,多了几分凛然厚重,或者说,染上了几分血腥气。信不长,寥寥几字。纳兰初从头看到尾,看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眸子略略失神。“姑娘,世子说什么了?”“没什么。”她合上信,语气平淡,“只是说,他这次不回来了。”北疆虽然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但残部仍在,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不能回来,她能理解。“不回来了?!”如兰眉头紧皱,追问道:“可世子不都说了,要回来观礼吗?如今怎么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纳兰初沉下眼,没说话。右手捏住信封口,将里头的东西倒进手掌心里。是节拇指大小的玉笛,用一条碧绿丝绦挂着。“姑娘,这是什么?”“不知道。”她右手中指缠住丝绦,在手中摇了摇,玉笛中的小铃铛便叮叮当当地响着。“真精巧。”如兰赞叹不已。“放在箱子里去吧。”她把玉笛重新放在信封里,交给如兰。如兰一边拉开最底层的箱子,开了锁。里面装的大都是纳兰铮这些年送他的小玩意儿。她一边放一边说道:“姑娘,如今世子打了打胜仗,我看谁还在都城里嚼舌根子。”她时常出去,也听到过不少风言风语,要是能找得找人,铁定要撕了他们的嘴。“若真是如此,那就好了。”她声音很轻,喃喃之余,眼中闪过几分忧虑。将狄人击退至微云山以北,对于北疆百姓而言是件好事,但对于卫国公府,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哥哥军功越大,百姓愈信服,陛下便会愈发忌惮卫国公府。君王的猜忌,比狄人更加可怕。大明宫,宣政殿。“如今北疆态势,国师有何见解?”香雾缭绕之间,露出半张干枯瘪瘦的脸。他一袭灰袍,手执拂尘,隐藏在屏风后。“留不得。”他的声音嘶哑如即将断裂的腐竹,透着一股死气沉沉。那坐在高位上的人浅抿一口茶,搁在案上:“谁留不得,国师细说无妨。”“都留不得……纳兰铮,镇北军,还有卫国公府……”“可如今北疆战事,朝中无法抽调人手。”离北疆最近的城池,守军也不过万人,同十万镇北军一笔简直是九牛一毛。“陛下,臣的意思,是把局布好。”高位上的人皱皱眉,有些不悦。“直接把人杀了不就成了,国师未免顾忌太多。”道袍老者眼睛露出一条缝,淡然道:“镇北军十万人,不乏北疆中人,他们世代追随卫国公府。陛下杀得了纳兰铮,灭得了卫国公府,但杀不净北疆的镇北军。只有确凿的理由,才能让他们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