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纳兰铮毕竟不是寻常人。他趁着天没黑的时候挖了十多个陷阱,只留一条小道堪能过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纳兰铮躲在林中埋伏好,等待着子时的来临。雾气在林间蔓延漂浮,寒意从脚底升起,让人身上阵阵发冷。仓鸮咕咕几声,忽而飞走。“将军,这人怎么还没来。”纳兰铮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别说话。”远处传来簌簌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摩擦在地面上,声音越来越近。不像是人的脚步,反而像是身边人正要起身,被纳兰铮按住。过了好久,黑暗中的人影越发清晰。借着不算明亮的雾气,纳兰铮辨认出面前的人是个少年,年岁应当同他不相上下。不是军队中人。纳兰铮提起剑站起来,挡住他的路。“你是谁,深更半夜为何在此?”少年停下来,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问你话呢!”他言简意赅:“砍树。”纳兰铮眼一偏,这才看到他背后拖着两根长长的竹子。大约有手臂粗,竹叶没砍,想来是竹叶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不知看到什么,纳兰铮突然倒吸一口气。“你把这网给我拆了?!”他的陷阱!!!他要抓人的陷阱!!!“你放的?”“不是我放的难道是你放的?!你怎么给我拆了,我可是要拿这东西抓人的!”纳兰铮悲从心来,脸上悲愤抑制不住。“哦。”那少年眼中划过一丝了然,“你找他么?”他一脚把面前那一团“东西”踹了出去,没留着力道,那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像泥一样瘫在地上不动了。纳兰铮眼睛蓦然一亮,挥挥手。“快快,把火点上!”众人急忙点上火,火光清楚地映照出那人的脸。鼻青脸肿,惨不忍睹。少年声音淡淡:“坑里爬出来的。”“是他,将军,这人我见过,就是我们营里的人!”听到将军二字,少年视线微偏,看向面前的人。眉眼之间,是他难以忘却的熟悉。祁叙敛下眼,心口蓦地一疼,难以言喻的感觉蔓延开。过了今晚,就是一年零三个月八天。感知到他的目光,纳兰铮转过头,“你看着我做什么?”“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说到一半,祁叙忽然停住了。再问下去,也是一模一样的结果,不若不问吧“一个什么?”纳兰铮看着他,只觉得他眼中萦绕着一股化不开的怆痛,在一看,便只剩下寒凉如水的漠然。“没什么。”祁叙冷声道。?“这次你立了大功,此后若有事,来镇北军大营,报纳兰铮的名号,我自会帮你。”“不用。”少年扫了他一眼,用不太好的语气道,“你们把这地上的坑填好就是。”话毕,他拖着竹子,继续往前走。簌簌的声音随着响起,少年身形隐入浓雾中,很快消失不见。“将军,这人难道不抓起来问问?”谁三更半夜跑到这里来砍什么竹子,这行迹实在可疑得很。“不。”纳兰铮双手抱肩,看向角落里的人,心情很好道,“他身上揣着一本《礼记》,应当是个读书人。”一行人回到军营,纳兰铮立即让人审问犯人。那兵士抗住了棍鞭,但没抗住炮烙之刑的恐吓,天还没亮就招了。“李舍铨?”纳兰铮一只手摊开兵士呈上来的纸条,看完之后揉成一团。火光微亮,纳兰铮忽而闪过一丝讥嘲。“果真是你。”李舍铨正是昨日往他头上砸果子的人,仗着自家老爹是御史中丞,整日在都城中横行霸道,撒泼行凶。往日嘴边挂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信不信我让我爹参你们一本?!”没想到刚过没多久,他爹没给别人参上一本,自己倒是被别人参了一本,由头寻的正是他的好儿子李舍铨。御史中丞便一脚把人踹来了镇北军,说是要让他受受苦。陛下欣然应允。“将军,可要把他抓来审问?”纳兰铮撂下腿,沉声道:“我亲自去。”早上天刚亮,晨雾弥漫,练兵场上已有不少兵士开始训练。纳兰铮绕过练兵场,顺道叫了几个人,往西面而去。与练兵场不同,西面被特地划出来让都城来的那群纨绔子弟居住,一众人大都日上三竿才起,所以这会儿很是安静。纳兰铮走到李舍铨的居所,连门都不敲,一脚踹了门,领着几个人走了进去。他环视四周,手一扬:“给我搜。”兵士四散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