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炳加速的心跳逐渐缓慢下来,回归了正常的频率。
“小的时候,我和……母亲爬过乐水市的璃山,那座山要比云山更低些,但在记忆中,那座山很高很高。”
谢炳语气谈不上生硬,但许是回忆太过痛苦的原因,听起来不如以往温柔和煦。
苏浣没想到“故事”是谢炳自己的儿时记忆,她微微侧头,安静地凝视着谢炳,听他把话说完。
谢炳便将从小对山的畏惧、被抛弃在半山的无助、独自爬上山顶的艰辛,毫无保留而真诚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说到后面,谢炳竟然还有心情轻笑起来,声音也恢复了低沉柔和,仿佛那天挨饿受冻、被丢弃的人并不是他。
谢家在江淮市,距离雁华市好几百公里。谢炳的父母似乎都已经不在人世,他与谢家的亲戚这几年来走动得极少。
因此他们结婚虽然已有五年,但谢家的事情,苏浣不太清楚。
“后来呢?”
苏浣问道,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语气中隐藏起来的一缕心疼。
“后来……我独自下山,景区的工作人员见我孤身一人,主动帮我报了警,我的母亲深夜才匆忙赶来。”
“她是不是不小心和你走散了,应该没有哪个母亲会想要丢掉自己的孩子。”苏浣猜测道,试图安慰谢炳。
岂料谢炳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
“那时候,我已经被她决心放弃过一次了。”
谢炳语气有些低沉,眼眸微垂,看起来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让人莫名生出了同情心。
苏浣心下一惊,没想到他的童年竟然还有如此惊险的经历。
从谢炳的只言片语中,她忽然意识到……谢炳或许并不是如她想象中一般,在爱中长大的。
难怪他从前如此敏感。
谢炳没有告诉苏浣的是,那天他听到了警察和母亲的谈话。
他们调取了景区的监控,发现她在半山腰处便折返——她是故意把他留在那里的。
她离开的样子果断而坚决,脚步轻快,就像是扔掉了沉重的垃圾。
也是那天,他听到警察严厉地警告她,这样的行为在法律上构成遗弃。
幸好尚未发生恶劣的后果,否则她属于刑事犯罪。
母亲在斥责之下红了眼眶,那双因为生活而万分疲惫的眼里有若隐若现的怨恨。
警察蹲下来,和幼小的他平视,对他说。
这个世界上不仅有母亲保护他,还有法律,还有警察。
那是谢炳第一次认识“法律”。
或许冥冥之中,法律救了他一次,他故而必将为此奉献终身。
而苏浣,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又救了他许多次。
“苏浣,谢谢你。”谢炳一字一顿,万分庄重地对身边的姑娘道。
苏浣看见他脸上的苦涩与无奈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真诚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