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的望着裴元,花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沉默许久以后的他最终还是做下了决定,“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无论如何,他都想让七童重见光明,哪怕为此需要伤害到他人。就在裴元为花老爷子的松口而表示自己将尽力而为的时候,扯落帘子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耳旁响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本该在床上躺着的花满楼摸索着踉踉跄跄的进了书房,站在他们面前的花满楼额角还带着血。此时的花满楼还没有完全适应黑暗,同时也没坦然接受自己目盲的事实,花满楼一路行来堪称艰难,尤其他身旁还没有照料的人。花庭楼惊诧出声:“七童?”同样注意到花满楼的花老爷子则忍不住皱眉,尤其是看到对方脸上的血的时候,他直接站起了身,“七童,你怎么会来这里?照料你的下人呢?”擦了擦额头因为撞到桌角而留下来的血,花满楼没有回答花老爷子的问题,而是睁着无神的眼睛,望着花老爷子所在的方向,“父亲,如果我的眼睛需要让另一个人陷入黑暗,那我就不治了。”此刻的花满楼无法接受自己未来再也看不到的事实,然而他更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眼睛需要伤害他人才能够治好,哪怕换眼给他的人心甘情愿并得到了花家的补偿,花满楼也仍旧……无法接受。已经走到花满楼面前准备查看对方伤势的花老爷子:“……?”被花满楼“望”着并被唤了一声“父亲”的花庭楼:“……!”书房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安静。一片安静之中,对众人的反应一无所觉的花满楼疑惑的歪了歪头,“父亲?”花老爷子原本准备将花满楼抱在怀里的动作僵在了原地。被花满楼“望”着并再次被唤了一声“父亲”的花庭楼:“……”要命。在场的人,谁都没向花满楼直言他“看”错了人这个事实,原本僵在原地的花老爷子动作缓慢的挪动步伐,在花庭楼旁边的位子坐下,正好出现在了花满楼的“视线范围”,仿佛花满楼最初“看”到的本就是他。始终没等到回答,却听到了花老爷子挪动步伐时产生的些许动静,花满楼忍不住再次出声,“父亲,怎么了?”“……没什么。”花老爷子轻咳几声,一边无声的示意花庭楼去查看花满楼的伤势,一边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倒是七童你身边为什么没有下人跟着?”花满楼垂下了脑袋,“对不起。”他只是不想仅仅因为看不见就被迫躺在床上,也不想被周围的人像对待精致而华美的易碎品一样的对待,所以才摸索着走出了房间,谁知道会听到院中裴元和老大夫们的争论,最终还听到了花老爷子和裴元之间的交谈。面对露出歉疚表情的花满楼,花庭楼朝他走来的脚步不禁一顿,满脸无奈的他忍不住对着花满楼轻叹一声,“七童,这并不是你的错。”说着,花庭楼便抬步向花满楼走来,想将对方抱在怀里。然而在花庭楼走到花满楼面前之前,早就察觉到了花满楼的存在却未出言提醒的裴元先了花庭楼一步。裴元走到花满楼面前蹲下,并拿出帕子给花满楼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粉给对方上了药。上药的过程中,发现花满楼最严重的伤势就是头上的这一块,其他地方也不过是因为磕碰产生的青紫后,裴元对着花庭楼和花老爷子轻点了下头,表明了花满楼身体的无碍。一动不动的由着裴元给他上药,在对方的手离开他的额头的时候,花满楼朝裴元所在的方向歪了歪头,“谢谢您。”看着歪头“望”向桌角的花满楼,裴元轻抿了抿唇,忍不住问出了早在对方向花老爷子表示不治了的时候就想问的问题,“你就不想让自己的眼睛恢复吗?”像现在这样,将哥哥“看”成父亲,将桌角“看”成他……甘心吗?对于裴元的问题,花满楼望着桌角的方向,无比认真的一字一顿说明自己的态度,“我想拥有光明,可如果这注定会让另一个人失去光明,那我宁愿不要。”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花老爷子和花庭楼原本准备劝花满楼的话尽皆咽了回去,裴元望着花满楼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起来。行走江湖多年,裴元见过将生的机会让给别人的大义之人,也见过为了活下去而无所不为的人,然而在他行医救世的日子里,见到的更多的是为了活下去,连人肉为药引的偏方都愿意尝试的人。这还是裴元第一次从还不到他腰高的孩子眼中,看到了对生命的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