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均诚没想到她此时的表情如此严肃,心里顿时也忐忑起来,数日前他莫名的绷脸还记忆犹新,但年轻的心总是忍不住好奇,“没有,她让我不要瞎打听。”
“既然如此,你还瞎打听什么。”晓颖冷冷地抛下一句,转身就走。
沈均诚呆楞在原地,他从来没见过晓颖的脸色如此苍白,一时之间有点手足无措,迟疑片刻,赶忙又追了上去,这次他不敢胡乱与她开玩笑了,放软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不肯说,我不问就是了。”
再往前走不多几步,就能看到车站了,沈均诚要乘坐的车在对面,这点晓颖也清楚,有两次,他跟自己一起出来的时候她留意到过。可现在,他还傻傻地跟在自己身边,眼睛时不时朝自己瞟两眼,目光里透出浓重的不安。
晓颖匀了口气,觉得自己刚才的失态对他不太公平,想了想,转身对沈均诚歉疚地道:“对不起,我刚才态度不好。”
沈均诚见她反过来向自己道歉,而且一脸愠怒也早已失去了踪影,顿时觉得漫天阴云皆散去,换上了彩霞满天,他心下释然,喜笑颜开道:“没什么,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看着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得比头顶的阳光还灿烂,晓颖不知为何,心情也跟着无端好了起来,不知不觉中,也朝他笑了一下。
沈均诚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友好地对自己流露出笑意,而且她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清纯和明丽,他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亮闪闪的光晕微微晃动了几下,神思忽然恍惚起来。
正忽忽悠悠地陶醉期间,晓颖忽然指指对面不远处开过来的公交车,“呀!你的车来了!”
沈均诚家在南市区,从那里开到外婆家附近的车次只此一路,而且差不多要等半个小时左右才来一班,象他这样的急性子能等得心急如焚。
经晓颖提醒,他才猛醒似的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往对面的站台跑,刚一落脚,车子就进站了。
他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司机已经在准备起步向前了,沈均诚的脚刚踏上车,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停下脚步,双手勾在车门上,不顾司机的强烈抗议,从车门处伸出脑袋向对面的晓颖嚷道:“韩晓颖,我今天去游泳,你如果喜欢,下次我带你一起去!”
晓颖听得目瞪口呆,那边厢的司机已经接近暴怒了,向沈均诚咆哮着什么,而后者的眼里却只有对面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
晓颖胡乱对他点点头,又央求似的朝他挥挥手,他才向她做了个鬼脸,欢欢喜喜地跃上了车。
车子很快绝尘而去,晓颖呆呆地望着那辆载着沈均诚远去的车子,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在缓缓升起。
她忽然很羡慕沈均诚,因为只有象他那样开朗活泼的男孩,才能作出如此不顾一切的举动来。
(3)
这天难得刘娟买了菜早早地回到家里,瞧她一脸喜气洋洋,仿佛有什么好事,和晓颖说话也一反平时淡淡的态度,柔和了不少。
尽管如此,晓颖一见婶婶把菜扔在厨房水池里,立刻自觉地跑过去淘米洗菜。平时叔叔忙生意,婶婶忙工作,晓宇是男孩子,从来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以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的活儿几乎都是晓颖包掉的,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能由此抵消掉一些寄居在这儿的不适感。
叔叔韩政声偶尔也会出言阻止她干这些,并对刘娟颇有微词,晓颖怕他为此和婶婶起什么争执,总是面上答应下来,但过后不久,这些活儿又会很自然地回到她手中,韩政声在家的时间并不多。
晓颖在厨房里忙碌,听到刘娟在客厅里给韩政声打电话,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晚饭,晓颖知道叔叔的应酬一向多,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早回来的。
果然,没过两分钟,刘娟就挂断了电话,踏进厨房嘱咐晓颖,“糖醋鱼和炒花菜不用做了,你叔叔晚上不回来。”
晓颖答应了,刘娟并没有立刻就走,站在厨房门口,抱着膀子问她,“在吴家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一转眼,晓颖去照顾吴老太已经两个多星期了。
“挺好的。”晓颖边回答,边把湿淋淋的菠菜从水池里捞起,搁在塑料篮子里。
刘娟很满意,“吴老太的身体还好吗?”
晓颖想了想,如实相告道:“这两天好像犯糊涂的次数比较多。”
刘娟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真麻烦,照这样下去,搞不好还得回院里治疗。”
“婶婶,吴奶奶会不会转变成正式的……老年痴呆症?”晓颖忍不住回眸问她。
刘娟瞅了她一眼,见她眸子里全是关切的神色,一丝讶异从心头一晃而过,这孩子平时并不太在意别人。
“目前只能说是有这方面的症状,还没确诊,不过这种毛病一旦沾上了,很难治得好,顶多也就是延缓发作期。所以我才建议赵太太找人多陪陪她,跟她说说话、读读报纸都是好的。”
晓颖蓦地感到意外,原来自己去陪伴吴奶奶,完全是婶婶想出来的,并非吴家人自己的主意。
刘娟并未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自言自语地道:“希望她不要发作得太快,至少也得撑过这个暑假才行。”
晓颖不太明白她话中的深意,但她是不便多问的,她现在倒是对吴奶奶的病情比较关心。
“那……这种病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刘娟轻轻叹了口气,难得她今天这么有耐心,“病情加深的话,自然糊涂的次数会越来越多,最后还会产生幻觉、幻听,彻底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区别,然后就是脑萎缩进一步加重,很多老人都是死在这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