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沉浸在极端的状态中,几乎难以感知时间的变化。来到“大友”棋牌室发现一切如常,他甚至有些茫然。
大家都好好的,明天也是一样。
他仍坐在藤椅上吗?
男孩的身体那么小,脚踝被绑在椅脚上,往下踮脚尖也碰不到地面,脑袋和竹枕还有一指的距离,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是徒劳,连翻倒藤椅都做不到。
袁午想象着家里的景象,就像一周前思考父亲的尸体那样。如果杨莫也成为一具尸体,袁午的明天也会一切如常。
他频繁地摸出手机看时间,八个小时了。警察第二次搜查十七号楼到现在过了八个小时,如果找到杨莫,我应该已经被抓起来了吧。女房东那里有一份租房合同,上面写有袁午实名制的电话号码。
要与这世界毫无关联地活着,还真是一件困难的事啊。
由此看来,警察的行动和发现通道并无必然联系,一旦他们的怀疑从青岚园转移,许安正就会对杨莫下手了。
如果发现秘密的是个成年人,与其达成某种约定要方便很多。什么样的筹码会让孩子感兴趣,以及能保持多长时间的吸引力根本说不清楚,况且揭示秘密是孩子的天性。许安正会用什么方法一直掐住这个定时炸弹的引线,袁午无法想象。他是处心积虑性侵女房东的罪犯,这个形象和杀人灭口的野兽——不,凭什么下结论呢?建材商铺的老板和性侵犯难道没有反差吗?他对许安正一无所知。
罢了,怎样都好,只要别让我面对就好。
如果警察救下孩子,袁午将会入狱服刑。能有多糟呢?他对于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个局外人,母亲带着他生拉硬拽,最终还是撒手了。
袁午已经准备好了从挣扎中解脱出来,什么结果都能接受,让他恐惧的是选择本身,正如他生命旅程中遭遇过的为数不多的分岔路口,如今,没有人再会帮他堵上其中的一条路了。
如果许安正抢到先手……就当没见过这孩子吧。
杨莫嘴角残留蛋黄屑沫的样子浮现在脑海。一瞬间,袁午有些想回去看他一眼。他穿着尿湿的裤子,不吃不喝已经八个多小时了。警察为什么还没有找到我呢?
角落里的排风扇持续发出低频蜂鸣,宛如遥远的海面上驶过游轮。袁午坐到远离牌桌的方凳上,就能听得很清楚。包厢里除了他每个人都在抽烟,白烟被排风扇吸了进去,他良久注视,看到一个倒转的半透明的漩涡。
如果在这里被捕,会给人添麻烦的,还是回去吧,回去看一眼。
“唉,你最近这是怎么了?”经过前台时小红叫住他,她的声音像是划过黑夜的星火。
“有点事。”袁午挤出一丝笑容,“没时间过来。”
“我不是说这个,你的脸色……你不是吸毒被抓进去了吧?”
“……吸毒?”
“不信你自己看。”小红从挂在椅背上的羽绒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圆盒。
袁午接过亮闪闪的盒子,轻触边缘的突起部分,盒子像海贝一样张开了,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若玫也会在镜子前花不少时间,出门倒从来不带这类东西。
“还好吧,就是有点累。”袁午象征性地照了照,他当然知道自己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