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取出那两枚自两具骸骨身上搜刮来的玉佩,分别放到圆盘近前比对了比对,略一思忖,又将玉佩收了回去,随即顺着木梯返回了棚屋上层。
须得趁这两天体内热毒未散、身子还算有力气,多多探寻探寻这座天机岛了。
沈夜屋中这会儿却又传来了不老小的动静,玑玄子和秦绯俩人的嗓门,一浪更比一浪高。
萧弋揉揉太阳穴,溜溜达达着晃悠到沈夜屋门口,这才斜倚在门栏边,随意往屋里瞜上了一眼。
原来,由于地动所致,沈夜身上的伤处隐隐渗血。秦绯苦苦哀求下,终究说动了玑玄子,得以在这位老前辈的指导下,亲手替沈夜重新包扎。
秦大小姐跟着玑玄子操作,动作看着有板有眼,不奈实际手笨脚笨,甭管玑玄子怎么教学,她就是达不到要求,还搞得沈夜伤处愈发疼痛。
玑玄子因此气急败坏,秦绯却不肯罢手,硬要继续尝试,俩人因此争执不休。
萧弋本来只作壁上观,不料阴差阳错下,却与沈夜视线相交。
沈夜虽然伤痛难耐,眉宇紧锁,但瞳光仍冷若寒潭,似有种不可抗力。
萧弋不得不尴尬一笑,走入屋中,拦下了就要大打出手的秦绯和玑玄子俩人。
离得沈夜近了,萧弋便发觉沈夜脸颊一侧鬓角处,竟也隐隐泛着血红,再看看掉在地上的那根串鱼的签子,尖头部位也沾着血迹,当下便已明了,沈夜这新鲜的意外伤害,只能是来自秦大小姐。
小岛震颤那时,秦绯一个手抖,签子就戳向了沈夜。得亏她这下有失偏颇,沈夜方才没受重创,这要是万一戳到了眼睛或脸面,沈大人不是瞎眼就是破相啊!
难怪她这时拼了命地想要弥补。
玑玄子得见萧弋,又是一顿张牙舞爪:“嘿,小朋友,你来得刚好!本尊实在受不了这小丫头了,这儿就交给你吧!你们爱谁谁!就算这锦衣卫的小子被小丫头折腾死,本尊也不会再管了!哼,本尊还着急去瞧那个没见过的地方呢!”
话音未落,这老匹夫已然甩开两条胳膊,头也不回地跑出屋去。
秦绯小嘴儿噘得老高,却也打起退堂鼓,不敢再冲沈夜下手:“曦行哥哥,我……我——”
“秦姑娘,我已经说了,不是你的过错。这小岛刚才发生的状况,谁都始料未及。你累了,回房休息吧。”沈夜打断秦绯,并给她留足体面。
秦大小姐扯着衣角,失落如风中的飘絮、雨下的浮萍。
她在沈夜床前几度徘徊,忽又将小脸蛋转向了萧弋,扥着萧弋就出了房间,一路小跑到过道尽头。
“萧弋,求你,求你再帮我一次!”秦大小姐眼泪汪汪,又因生怕沈夜听到,嗓子捏得比蚊子还小,“沈大人还有最后一点儿伤口没处理好,就最后一点儿了!”
萧弋微微一讷:“斐斐,你是想让我替你给沈大人包扎?”
“嗯嗯!”秦绯小脑袋跟上了弹簧似的点个不停,“曦行哥哥他……他似乎很欣赏你,也很……很信任你。”
萧弋哭笑不得,只得轻轻应道:“好,我去。”。
瞧着秦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他不禁腹诽:堂堂女主,却这么不争气,怎么就是把握不住这种狂刷男主好感度的天赐良机呢。
“唉唉,还有,萧弋,你能不能再帮我、再帮我和曦行哥哥说说……说说我的好……”秦绯支支吾吾,小表情宛若临终的花朵,花瓣一片片凋零。
“放心,你不提我也一定会。我比谁都希望沈大人能明白,我们斐斐,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女孩子。”萧弋胡撸胡撸秦绯的小脑袋瓜,目送秦绯去了棚屋上层、她自个儿给自个儿挑的房间。
沈夜房中悄无声息,萧弋回到房门前,从门框一侧露出半脸,却见沈夜也正凝视门外,俩人的目光便又重合得不偏不倚。
“把门关上,过来。”沈夜沉声低吟。
萧弋被那道冷冽的目色激个透心凉,只觉得沈夜或许早知道他会回来。他依言来到沈夜面前,随手拿起了散乱在一旁的布条和药草,坐到沈夜床沿上。
沈夜那道横贯身躯的伤口,秦绯处理得委实不能算到位,右侧小臂上绷带脱落的那一处,就是秦绯说的“最后一点点”。
萧弋意欲何为,沈夜一目了然。
很难得的,沈大人眸光虽深冷,但并没拒绝萧弋:“小猫儿,秦姑娘拉你出去,就是让你来做这个?”
萧弋小心退下沈夜胳膊上染血的绷带:“沈大人,斐斐心中除了你,再装不下其他人和事儿了。兴许你也可以试着多了解了解斐斐?她真的很好的,漂亮、纯真、才华横溢。”
沈夜眉宇微动:“才华横溢?”
萧弋以极轻的力道,在沈夜伤口敷上药草,:“对呀,斐斐可是在《皇朝时报》有专栏的人。那个撰写志异传奇的青阳宜禾君,不正是她的化名。青阳即为春日,与宜禾上下组合,便是个‘秦’字。她写的故事你看过没?那叫一个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沈夜冷冷移目:“均是杜撰,与锦衣卫案牍库中的卷宗纪实大相径庭,并且通篇白话,毫无韵意。”
萧弋将新布条一圈圈缠裹上沈夜手臂:“这是供大伙儿茶余饭后消遣的东西,文字必得通俗易懂、绝不能故作高深,剧情也必得高潮迭起、反转不断,总结起来一句话,看着一点不费力、爽就够了。”
这棚屋里的小油灯全是天机岛上先辈所留,能点着已属不易,沈夜屋里头这盏,没燃上一会儿便几近夭亡,这时候屋中的照明,基本已全靠星月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