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还未叩门,屋中就已传来了嗓音轻缓的话语,“苏公子今夜前来,是为逐客,还是谈事?”
苏梦枕直言道,“谈事。”
屋门未曾闩牢,苏梦枕只轻轻抬手一推,屋门立时大敞,白衣如雪的青年端坐桌边,低首敛眉,手中提壶斟茶,面色淡淡,只道了一声,“请。”
苏梦枕从顺如流,提起衣摆坐下,桌上的茶还是热的,氤氲出袅袅烟气,他浅啄了一口,倏而眉目微动。
是上好的庐山云雾。
这样顶级的庐山云雾,是专供皇宫的贡茶。
果然,狄飞惊这样的人,哪怕安居一隅,无甚野心,隐藏于人后,却仍犹如潜龙在渊,待时而动。
“苏公子特地前来,是想谈什么事?”狄飞惊问道。
苏梦枕放下茶盏,面色不变,“我以为,你知道。”
狄飞惊垂下眸子,“我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
“你是个聪明人。”
苏梦枕抬眼看他,眸色深不可测,“但我今日,不是来试探你的。”
不是试探,那便是……
狄飞惊眉头微挑,轻笑了一声,“你要我帮你?”
苏梦枕不置可否,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桌上,一下一下地,轻轻叩着,道,“只是请托,在我归来之前,护我妹妹周全。”
狄飞惊唇角的笑意顿住,蓦然抬眸,好看的眉峰微微凝起,“他们的目标,不止是神侯府和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扯出一抹冷笑,道,“方应看狼子野心,他想要的,太多了。”
“他也不怕吃不下。”狄飞惊讽笑一声,眸光漠然,面色亦是如出一辙的冷。
他不曾多说其它,但有这句话,苏梦枕便知晓,他这是应下了。
杯中的茶水尚且温热,他端起一饮而尽,悠然起身,不再多留,“我今夜便走。”
在他转身踏出房门之前,狄飞惊倏而问道,“你信我?”
苏梦枕一顿,蓦然止步,却未曾再回头。
他开口,语声仍旧坦然,“我不信你,但我相信狄飞惊。”
夜色更深了。
料峭春风,裹挟着寒凉的霜花,漏窗而入,拂过月白色的帘幕,簌簌翩飞。
屋中一盏残灯,明明灭灭。
狄飞惊沉默良久,半晌,复而低声开口。
“不论来的人是谁,我都会护她周全。”
“来多少人,我便杀多少人。”
他的颈骨断折,说话间语声仍是极为轻细,仿佛随时消散在风中,却无端令人觉得,他的心意坚定得宛若磐石。